苏问一直以为自己挺有狗屎运的,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是,现在也是。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有狗屎运,以至于袁朝歌答应她所提要求时她还傻愣愣的不敢相信,而忘了做出反映。
袁朝歌看着眼前走神的女子,心中腹诽,不会是个傻子吧。他心里想的,却不知早已被苏问识破,多年良好的世家教育,即使他心里有疑问,也不曾轻易说出。只是静静的打量这个传说中的女先生。
眼前女子身穿男式青灰衣袍,眉目清明,两眉距离略宽,五官分开来看不甚出众,但组合在这张脸上却恰到好处的使这女子增色几分。
是夜,青州郡郊外十里铺村突燃起熊熊大火,一百多家百姓的房屋付诸一旦,而位于村口的破旧学堂也未幸免。苏问的小厮德澜因为替苏问抢救书籍而被吞没在大火之中。
当夜,十里铺村死三百七十口,重伤二百三十口,仅部分家孩童共八十四人在父母亲人的保护下得以幸免于难。
苏问远远看着漫天的大火,心中疼痛万分,这场大火烧掉的不只是苏问在此处的安身之处,也烧掉了百十个孩子的家园。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究竟是何人所为?
苏问不敢想,因为善良朴实的十里铺乡亲们何其无辜,也未曾得罪官府或者强盗,是谁下此杀手?难道是....白天那男子得罪的人....
心里想着,却也不好无端猜测,恐冤了他人。苏问踮起脚跟,四处寻找白天那男子,问了几人,都未曾见到。
多出找人不成的苏问,未往深层去想,只是自己做特种兵的经验告诉自己,此事情绝不简单,定是跟白天的男子有关。而此时那男子有不见踪迹,更是让苏问坐实了这件事的因由。自己又做贼心虚的离去。
命运也许就是这么弄人,当夜的袁朝歌因为家中传来父亲病急的召回而匆匆离去,也使他和苏问的第一次合作宣告破产。却不想因为他的离去,致使苏问将十里铺村大火的因由归结到袁朝歌身上。也使得几年后两人再次相见时的恩怨无从化解。
而多处寻人无果的苏问,看着死去的相亲,心中很是愧疚。因为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决定,使外来陌生男子进入到这个村庄,以至于招来祸患。
“大夫,您看,这村民能救活几人?”苏问跟在从镇上刚刚赶来的大夫身后,急切的问道:“大夫,请您尽量医治村民啊,如若不然,留着各家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唉!”年老的大夫长叹一声道:“作孽啊,好好的村庄就这么给毁了。”他转头看着身边年轻的女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问看大夫摇头,心中更是急切:“难道一个也治不好吗?”
“不是我不医治,只是.....”大夫又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如何?”
“医治这两百多口人,需要大量的金银和药材,老朽也出不起这个数啊。”
苏问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不能怪大夫无情无义不医治村民,只是青州郡官员无人肯出这昂贵的医药费而已。但是,曾受他们恩惠的苏问又怎忍丢下他们不管呢。
想罢,苏问镇定神情,向大夫作揖道:“大夫,我这里还有五十两银子,希望您看在这百十孤儿的份上能够医治他们的家人。”
苏问看着抱着父母哭泣不止的孩子们,转头对大夫深鞠一躬,道:“有劳了。”
大夫摸摸胡子,道:“老朽尽量。”
那一夜,大火烧红了整个十里铺的天边,甚至连四十里外的青州郡人都感受到了那大火的炽热。
一夜,本该是正常平凡的一夜,却毁却了上百个家庭,毁却了一个村庄。
黎明时分,苏问带领着失去家园的孩子们徒步走向青州郡府衙。四十里的路程,没有一个孩子发出声音。也许是平常苏问对他们的严厉管教,也或许是孩子们还未从痛苦中回过神来。
青州郡街道一如往常的繁华热闹,可是这些曾经也享受幸福的孩子们却永远的失去了这些。青州郡府衙外两座石狮子无精打采的守护着府衙。
府衙内一片欢声笑语,不知是府衙郡守升迁还是什么喜事。唯独没有因为十里铺大火而有的悲伤。
是了,死去的相亲们不是郡守的亲人,他们当然不会因此悲伤了。
苏问让孩子们站在门外,自己走上前去,向守门的官兵道:“这位官爷,能否帮忙通报一声,十里铺村苏问求见大人。”
守门的官兵见苏问一人带着这么大群孩子,衣着也甚是狼狈。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悄悄探头对苏问道:“不是我不去通报,只是上头早有指示,今日郡守大人的老母举行寿宴,吩咐今日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
“官爷,你看,昨夜十里铺村突降大火,上百口人死于非命,又有上百口村民受伤严重,再不医治,性命堪忧啊。”苏问急切,双手颤抖的从衣袖中掏出最后的十两银子,悄然塞给守门官兵,道:“官爷行行好吧,不然,这么些孩子成了孤儿该如何是好啊。”
守门官兵也算有良知之人,见苏问给他塞钱,慌忙拒绝道:“女先生可别,我也看出来了,你们生活也不容易,但是各有各的难处。”稍微停顿,又道:“这样吧,你先把这些孩子找地方安顿一下,我悄悄将你扮作戏子混入府中,你借机找郡守陈情,你看如何?”
苏问心中一喜,忙道:“多谢官爷。”
苏问将百多个孩子安顿到城外城隍庙中,又嘱咐当中较为年长的小穆照顾好各个孩子,就急匆匆的赶回府衙门口,在守门官兵的帮助下,混在一群唱戏的戏子之中混了进去。临进门之前,苏问诚恳的对守门官兵道:“官爷大恩,苏问没齿难忘,苏问如有发达之日,定不忘大恩大德。”
说罢,对守门官兵深鞠一躬。
守门官兵看着苏问远去的身影,囔囔自语道:“唉,乱世难活命啊,但愿你们能够顺遂吧。”
青州郡虽离北魏都城平城较远,但此地多平原,土壤肥沃,又加上青州郡有黄河从中横穿而过,使得青州郡远富足于北魏其他各郡。而青州郡东临东海,海上交通便利,几大港口码头连接着南方的连云港,宁波等地,甚至与南齐的重要港口泉州,福州等地也是有贸易往来。
此地农、工、商,皆依赖着黄河而生,农民因为灌溉的便利而自给自足,商人因为水上海上交通的便利而使产品远销国内各地。
当然,身居青州郡衣食父母的青州郡守自然而然的成为青州郡人人巴结的对象。
地主希望郡守能够赐予更多的土地,或者在自己非法圈地之时郡守能给予后门之便;商人巴结郡守,希望能够给予自己家族更多的海上或者水上便利,使商品更多的销往各地。
苏问随着戏班在府中小厮的引路下从郡守府后门而入,入眼的首先是花团锦簇的的美景,在往前走是一排排飞檐林立的房屋,正中的主屋高出其他少许,整栋宅院占地上百亩,每个院门口均挂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寿字。不远处的前院隐隐传来敲锣打鼓及喝彩声的混合音色。
院中不时有下人从身边急步前行,或张罗宴席之事,或引到访官员女眷到后院招待,好不热闹。
苏问独自打量着郡守府的富丽堂皇,自言自语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姑娘可得注意言语了,”戏班老板娘听见苏问自语,斥责苏问道:“在这大人府邸,可得小心说话,否则让哪个不长眼的给听了去,你的小命是小,连累了我们戏班几十口人可就麻烦大了。”
说罢四处查看,恐被他人嚼了舌根去。
苏问未曾在这异世世间行走,不知这些规矩,听戏班老板娘的言语也是神有惧色,忙道:“大娘说的极是,是小子鲁莽了。”
经此之言,苏问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跟在戏班之后,静待时机找郡守大人陈情。
行了许久,小厮将戏班一众人员安排到下人居住的地方,神情倨傲的对戏班众人道:“大家先在此歇息,”看四下戏班人员无人说话才接着道:“想必大家也听到了,今天请的戏班不只你们一家,你们有此机会来给老夫人祝寿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在此等候,不要乱走,今天来此祝寿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冲撞了哪个都不是你们这些下贱之人能够吃罪的起的。知道了吗?”
说完小厮阴笑的看着班主,班主也知这些府中规矩,急忙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子,一脸媚笑的塞入小厮袖中,道:“明白,明白,小的明白,有什么事还忘小哥多多担待。”
小厮看班主很是上道,颠了颠袖中银两满意道:“好说好说。”
说完不看众人,径自离去。
班主在小厮走后安排众人各自休息,不得随便走动。因了苏问是个外人,班主随便给她指了一间小屋让她自己休息,并嘱咐她不得随便乱走。
苏问心中担心着城隍庙中的孩子们,没注意小厮和班主说的话,只是胡乱应着。独自一人坐在小屋床上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