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婆子惊愣了半响,茫然四顾发现身处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四周入眼的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什么没有。她惊恐地叫了两声,却没有任何人回答,准确的来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只有那扇雕花大门里传来“啪嗒,啪嗒”的沉闷声响,由远及近。
余婆子站起身来打量着这个大门,手颤巍巍地触到繁复的雕花,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它。
这扇在她掌心接触下的雕花木门慢慢向后退去,慢慢的露出门内一角来。
门,开了。
不过她的手却停在原地并没有动,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啪嗒……啪嗒……”
原本这沉闷的声音在门被打开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它一直有节奏的响动着。门内一片黑暗中慢慢走来一个小姑娘,大
约六七岁的样子,她全身隐在黑暗中,只有雪白的脸和低垂的泛着碧光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在这一片诡谲之中显现出十分矛盾又和谐的样子。
小姑娘慢慢的往门口走,半垂着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上的某个圆形物什,那个“啪嗒……啪嗒……”的声音就是这东西接触到地面而发出的。若不是在这个地方她可能就这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正在拍皮球玩,就想很多的孩子一样。
“啪嗒……啪嗒……”随着那声音走进的还有这个奇怪的小姑娘,余婆子借着外面透进去的蒙蒙光亮慢慢打量着她。这个女孩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一头齐颈短发乌黑而油亮,眼睛尤为特殊地闪着光。她赤着一双小小的白玉裸足,慢慢走来,给人的感觉就想刚从黑夜里剥离出来一样阴冷。这让余婆子想到那只叫墨玉的诡异黑猫,它的皮毛和着女孩子的头发一样,都是那么黑又那么亮。
想到墨玉余婆子不自主地觉得一阵恐惧。而这个黑衣黑发的小姑娘就在这时在离她五六步远,离照射进来的阳光一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停在了漫天黑暗里。一直在拍着的皮球也被她拿在了右手里,她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余婆子。
余婆子有些害怕,但是在面前的是自己在这里遇到的唯一一个人,或者这个小姑娘可以带自己走出去也未可知。她像前
一步发出自己无法控制的颤声问道:“你……你是谁啊?怎么自己在这里,你爹娘呢?”
小姑娘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余婆子咽了咽口水:“你……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这次她歪头想了想,慢慢抬起左手指向后面的黑暗中,泛着碧光的眼眸看着余婆子。
“你是说……出口在里面?”
她放下手点了点头,
余婆子送了口气,不确定地问:“你能带婆婆出去吗?婆婆出去后可以给你买糖葫芦吃。”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朝余婆子伸出左手。
余婆子有些犹豫,对于黑暗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有在黑暗中出现的身份莫名的人。但是不知怎地余婆子却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门里,朝那白玉雕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走去。她很想让双腿停下来,但是身体似乎不再受自己控制,而是朝着既定的目标机械地移动。
就在余婆子带有褶皱的手握住女孩的左手的时候,她看到那个小姑娘的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是在笑,露出口中泛着寒光的尖尖虎牙。
身后的雕花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关住,隔绝了最后一米光亮。那小姑娘重新拍起右手的皮球,同余婆子一起走向永恒的黑暗。
在适应了全然的暗之后,余婆子发现在这里只有一身黑衣的女孩身上发出淡淡的光,也只有她右手中的皮球与地面撞击的时候发出仅有的啪嗒……啪嗒……声响。余婆子努力张开嘴,试了几次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会送我出去吗……”
那个孩子还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皮球,没有答话。余婆子艰难地抽动唇角讪笑了一下,背上像爬满了虫子一样一阵一阵地紧缩,明明心中恐惧的要死,脚步却十分稳健。她感到女孩的手十分的凉,凉意顺着手一寸一寸地蔓延到自己身上:
“……你,你的手怎么这么……这么凉啊……”她感到自己的声音暗哑的不像是自己的。
女孩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泛着碧光的眸子在黑暗中像两束跳动的鬼火。余婆子在她的眼神中全身的肌肉都紧了一下。
“啪嗒,啪嗒……咚……咚……咚……”
空旷的黑暗中回荡着沉闷的声响,女孩收回目光,回过头垂眸看了看自己空了的右手,那个皮球在方才的失神中,拍掉了。
余婆子松了口气,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此刻往回放了放。她心中暗暗叫苦,当时怎么就走进来了,这女孩的周身都笼罩着一种腐朽的感觉,仿佛她是从坟墓中爬出的死物。
那女孩抬起头向着发出声音的前方走去,余婆子被迫跟着她一起往前走。女孩似乎很是着急,在一片黑暗中顺着方才的声音慢慢摸索,她的眼睛比方才更亮了。
终于,她找到了那个球。她俯身下去单手握住球,站直身子后将球拿到眼前细细查看。
“……坏掉了……”冰冷觉得声音从她嘴里吐出,余婆子吓了一跳:“你,你会说话?”
女孩没有理她,神色似乎有些懊恼地重复一句话:“坏掉了。”
余婆子这些年做针线久了,眼神不太好,尤其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她微微低下身子向女孩手中的圆球看去,借着女孩周身的淡淡亮光她看到圆球的一侧破了,露出里面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个破掉的地方将球里的气体放掉了,只留下一层半透明薄膜裹在一个椭圆的物什上面。
“坏掉了,要新的。”女孩抬高手中坏掉的圆球,转头双眼直直地盯着余婆子,说出这句没有一丝情绪的话。
这下那余婆子看清了女孩口中坏掉的球,只这一眼就把她吓得昏死过去。
那根本不是个球,而是,而是一颗人头!
女孩惨白的手抓住的是那颗头黑色的发髻,被那类似极薄的皮一样的半透明薄膜包裹的那颗头呈青黑色。额头上的青筋还隐隐能见,眼睛快瞪出眼眶,脸上布满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黑色的血渍,他的嘴巴大张着保持着死前极度惊恐的状态,甚至能看到他死前不住颤动的小喉,还有那被什么动物咬断的脖颈和不规则的略成锯齿状的伤口……这一切都被余婆子看在眼里,她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没能发出来就直挺挺晕死过去。
那女孩仍旧面无表情,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新的……新的球……”她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拖着昏倒在地的余婆子脚步极其稳健不紧不慢地走向永恒地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