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世纪十五年，四月二十七日

《胜利公报》摘要：

锄奸总动员

狡诈的走狗卖国贼正在挖着祖国的墙角！

祖国的儿女不容许他们肆意妄为的破坏！

剿除汉奸走狗不能只靠锄奸局！

人民的汪洋真正让它们无处可逃！

剿除国贼，需要每一个公民的参与！

以下是最新一期公知通缉令：

……

“T市市长韦伯潘公开叛变，现已被临时政府控制，准备移交国际军事法庭审理。”

“我国最新研制的动力机甲IESP-144终于投入了实战！战力惊人！仅一部机甲就歼灭了T市白人区盘踞的所有畸体！四月二十六日……”

“我国生物学界最新发现，畸体变异出新的亚种，有关专家称这是白种人返祖现象的体现…..”

在我失去知觉以前，我才发觉我之前听到的根本不是螺丝松动的声音。声音在我昏迷之前，变得异常刺耳，令我的耳内剧痛无比。

赵信连长大约是殉职了。我最后看到他打光了子弹，掏出军刀与已然冲到面前的畸体肉搏，而且不止一只。他的左腿和右手都负了重伤，却硬是用刀子把啃咬他的畸体大卸八块。我已经分不清他身上的血是他自己的还是畸体的，他只是继续与畸体死斗。

他的余光瞄到了躲在墙角的我，终于忍不住朝我喊道：

“你是子弹用光了，还是说在欣赏我一个人和若干畸体翻云覆雨！”

我迟疑了0.5秒左右，然后端起枪向赵信冲去。这个举动非常愚蠢，因为接着一颗炮弹就在我和他之间距离的中点出爆炸了。

强大的冲击波把我吹飞了，我重重撞在一堵墙上，整个人终于当机了。

“我志愿加入伟大的人民军，为了祖国的复兴献出自己的青春，为了祖国的胜利痛饮敌人的鲜血，为了华夏民族的荣耀而战。我们要让祖国的敌人臣服于我们的国家，那些负隅顽抗的，我们以祖国的名义将其碾碎，因为祖国永远矗立于世界之巅。”我和其他新兵在入伍第一天如是宣誓。

“只有死了的白人才是好的白人。”第一次射击训练的时候，靶子是一个白人的形象。教官依旧在背诵先代伟人的名言。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你们早饭吃的是翔吗？！给我大声点你们这群逼养的！”尽管我们扯着嗓子吼，最后还是背着枪去跑十公里了。

“炎黄帝国万岁！”食堂里的学生看到电视新闻里人民军登陆了扶桑岛国，欢呼起来。

等等，我还不想死，请别给我走马灯往事依依人生录像大回放，好吗？

然后我就看到了李湘琴。她漂浮在我正上方，一丝不挂，我和她仿佛置身于类似海洋的环境中。

她长发及腰，媚眼如丝，肤若凝脂，吐气如兰。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胴体——真是迷人。

“你，想长生不老吗？”她双手捧起了我的脸颊，温柔地问我。

我还未回答，她就说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我也不想现在就死了。”我说。

“这，我可以满足你。”

尽管学生时代我就认识她，但这就是我和李湘琴第一次对话，而且这也许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向下移去，看她丰腴的胸。她的乳头是什么颜色的？喔该死，光源是蓝色的，我看不出颜色，只能辨出深浅。浅色调的~心中有数了。

“不要瞎看。”我正想把视线再次下移，李湘琴猛地把我的头往上一掰。

等等，这种少年性幻想春梦的场景算是什么回事儿？

这时我看到她背后出现了一对很大的光翼，还在不断向外延伸。然后，这对翅膀开始向我慢慢合拢，直到把我和李湘琴两个人包裹起来。

这时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头，把我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胸前！

“次凹——”

我睁开眼睛，迎接我的不是李湘琴的双峰，而是冰冷的天花板。我试着动弹身体，周身比较疼痛。此时的我躺在一张床上，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还活着。

“你醒了啊。”我听到旁边一个女声。我挣扎着起身，床边坐着一个女性。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少校的军服，留着齐肩短发，甚是英姿飒爽。

她的左眼眼角有一小粒痣…..正当我要继续仔细观察她的相貌时，女人对我说：“你现在肚子饿吗？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但是你肯定早饭都没有吃吧。”

她把一张小桌子摆到我床上，上面摆着一盘食物。“胜利”脱脂牛乳和“胜利”午餐肉三明治。标准的军方食物。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类似病房的地方。

“你想看电视吗？”女人拿起一个遥控器。我对面墙上的电视打开了，里面正在播放《胜利新闻》。

“救你的人今天应该上电视了。”女人微笑着说。

“我军研发的IESP-144型动力机甲终于利剑出鞘了！四月二十六日，阿米利加解放区T城白人区出现畸体的骚动和破坏。我军驾驶员操作IESP-144机甲果断出击，作为其投入实战的第一次考验！祖国科学家的研究成果经受住了实践的考验，白人区的畸体尽数被消灭！”人到中年的胜利电视台女播音员抑扬顿挫地播报着这条让全国人民振奋不已的消息（我猜想此时在电视机前的一些青年们又要振臂高呼了），“下面是现场的视频资料。”

我看到天空中一个银白色的身形一闪而过。过了一会儿我才看到全貌。这是一架人形机甲，通体修长，泛着金属的光泽。机甲背部是一对展开的机翼，机翼下方的推进器喷吐着蓝色的火焰。这台机甲的身形感觉是设计成女人的样子的——太显而易见了，我看到了机甲胸部部位的曲线；但是我机甲的头部设计的很丑。怎么说呢，就好比拥有马桶和防毒面具血统的混血儿。

“这就是IESP-144型动力机甲，”女人注视着电视屏幕说道，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试飞的雏鸟，“我们这一年的研究心血。你的救命天使。”

如果这台机甲的头部和李湘琴的脸一样，我就承认它是天使。我还是有点受不了那奇葩的头部。

此时，电视里的IESP-144俯冲到了地面上，从手臂部位射出一道光束，直接将一只畸体击得血肉横飞。如果是换了使用刺钉步枪的普通士兵，几百发子弹才能勉强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更多的畸体涌来。机甲背后的翅膀收纳了起来，而推进器却几乎与背部垂直了。IESP-144从腰间抽出一个类似手电筒的玩意儿。

“你们不会是把光束剑都研发出来了吧！”我忍不住对身旁的女人说。

她笑着点头，说了一句先代伟人的名言：

“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统治力。”

话音刚落，机甲的推进器猛然爆发，它手中的光剑也悄然出鞘！我看到IESP-144以惊人的速度，持剑冲入了畸体的海洋中！一阵腥风血雨！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场景这个时候却切回了演播室。

“人民军正在向胜利迈进！在科技发展的推动下，我军在新世纪，将继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祖国复兴而战！”女主播的声音亢奋依旧。

等等，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的战友呢？犬牙B连呢？”我问道，“他们也获救了吗？为什么没有新闻报道？”

“呃，我们换个台看看吧。”女人王顾左右而言他，换到了“胜利文艺”频道。电视里面正在放主旋律战争剧《胜利冲锋》，描绘的是百年前卫国战争时期我军英勇抗战的故事。现在正放到副团长质问团长为何放弃被敌军围困的第七连的剧情：

“李团座！七连的兄弟，你就让他们死在鬼子手上吗！”

“老吴，这是为了祖国最后的胜利，”李团长面无表情地说着，甚至脸上的刀疤都不曾抽搐，“七连的弟兄们也会理解的。我想，他们大约会含笑长眠吧。”

我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无名火。

“这剧情真感人….”

“哐当——”我抄起整副餐盘扔到了电视机上，食物零星洒在地上和床被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犬牙A连了，他和我们B连现在的处境一样！”我激动地说，“我们为国家把自己的命交了出来，他们根本把我们当作从未存在的东西，就像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有个A连！”

“《胜利新闻》本来就是要让国民感到胜利在望，新闻总部是不会报道败仗的，”女人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了，“如果你只是想让新闻报道你们的英雄气概，我劝你还是放弃这种牺牲大我成全小我的错误思想。”

“可是….”我正要争辩，女人又打断了我的话，“就像历史上先代伟人带领人民革命的时候也遇到过困境，一度逃亡到了国外。但是史学界现在称呼这个为战略性撤退。也是这个道理。我们不能把失败与无助展现在人民面前，我们要让人民有信心。”

“那你们还要救我干什么？”我说，“我本该战死在T市。我们的连长弹尽粮绝了还在和畸体战斗，他不想做英雄，只想多杀几个白人杂种变成的怪物。你既然说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什么还要救我，阻挠我的大义？”

大义？后来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想起自己说的那段大义凛然的说辞，感到明显的底气不足。当时我们被畸体包围的时候，我更多地想到的是：我不想死在这里。“做一个高尚的人。”先代伟人的教诲看似简单，其实呢。

“因为我们的唤醒者和你发生了共鸣，”女人又恢复了笑容，“这说明，你对我们很重要。”

“唤醒….者？”我不解，“什么意思？”

她不回答我，却对着门说道，“你可以进来了。”

电子控制的门自动位移，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紧身军服的少女。而我的眼睛和嘴巴都张成了O型。

她是李湘琴。就是那个在“梦境”中和我包裹在金色羽翼中的李湘琴。不过现在的她是穿着衣服的，头发也剪成了假小子般的短发，表情不似那时候那般柔媚——或者说，她的脸上现在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想我该自我介绍一下了，”穿少校军服的女人说，“我是华夏人民军作战研究室动力机甲科的主任，我叫苏凌。你可以叫我密斯苏。”苏凌指着李湘琴说，“她是IESP-144型动力机甲的使用者，她叫…..”

“我认识她，”我说，“她叫李湘琴。”

“李湘琴中尉。”苏凌点头道，“刚才新闻里里面拍的就是她。也是她救了你。我觉得让她亲口告诉你救你的原因最为合适了。告诉他吧，李湘琴。”

“我和他发生了共鸣反应，”李湘琴说，“他应该是一个沉睡者。”

“沉睡…..者？”我又不解，“这又是什么？还有刚才你说的唤醒者。”

“我是唤醒者，”李湘琴对我说，“你是沉睡者。”

“你们俩位能不能不要用一副‘你肯定已经懂了’的表情看着我啊，”我说，“我还是一点不懂，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

“像李湘琴这样的已经开发出自身潜能的人就是所谓唤醒者，而你目前看上去还是一个普通人，就是属于沉睡者。”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男声，接着走进来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位是我的下属，动力机甲科的研究员，他叫…..”苏凌刚要介绍，我又说道，“司南。我认识他。”

“司南中尉。这么巧啊这俩人你都认识。”苏凌道。

“都是一个高中的，其中一个还是同班同学，”我苦笑道，“没想到现在都在为军队工作啊。”

“我没有印象。”李湘琴说。

她是自然没有印象的。因为高中三年来，我都是只有默默注视她的份。

“刚才你说，你和我发生了共鸣？”我问李湘琴，“是那种耳中听到类似脉冲的声音吗。”

“是的。”李湘琴点头，“只有唤醒者和唤醒者或者沉睡者之间才能产生共鸣。通过共鸣，还能找到各自所在的方位。”

“原来我头盔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松动的螺丝。”我心说道。

“在这个时候能够找到一个唤醒者实在是太好了，”司南对苏凌说，“虽说目前他还是一个沉睡者，密斯苏。”

“通过训练相信就可以激发出他的潜能了。”苏凌道，“现在国家太需要唤醒者了。”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阿宏，当年我们一起读书，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一起战斗了。”司南激动地对我说。

“什么一起战斗？”

“你会和我一样，成为动力机甲的使用者。”李湘琴在旁边说道。

动力机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