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土肥原贤二转身指着沉默不语的宪飞,“具体的措施找他就行了,我国使馆已经和他协商好了。一句话:祝您成功。”
“谢谢!谢谢”溥仪感恩戴德,连声不迭地说着。土肥原贤二回去后,终于说服公使芳泽同意了他的意见,并安排了傅仪秘密出走的计划:第一步,溥仪和陈师傅同出北府,去探望住在麒麟碑胡同的敬敬、荣惠两太妃,探望完了,依旧回北府,给北府上下一个守信用的印象。第二步,翌日借口去裱褙胡同看一所准备租用的住房,然后从那里绕道奔东交民巷,先住进德国医院。第三步,住进使馆。就这样,溥仪一行安全地住进日本大使馆。不久,溥仪又在土肥原贤二的精心策划下,并在穿黑便衣的日本警察和特务的保护下逃出北京,住进了天津的张园。土肥原贤二为自己未来的满洲构想布下了关键的一子,感到由衷地高兴。但是,铁杆保皇派宪飞和赛大侠却因皇帝出走没了主心骨。他们为着各自的前途私议多次,可依然像是两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无奈,只好又叩开了土肥原贤二的寓所大门。他们走进上房,时逢土肥原贤二站在落地式的穿衣镜前披戴华贵的和服。土肥原贤二转过身来,望着有些拘谨的宪飞和赛大侠,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兴。但是,铁杆保皇派宪飞和赛大侠却因皇帝出走没了主心骨。他们为着各自的前途私议多次,可依然像是两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无奈,只好又叩开了土肥原贤二的寓所大门。他们走进上房,时逢土肥原贤二站在落地式的穿衣镜前披戴华贵的和服。土肥原贤二转过身来,望着有些拘谨的宪飞和赛大侠,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宪飞自知现在不是落座的时候,习惯地叫了一声“辅佐官!”
方才有些结巴地问:“你就要外出办事去,是吗?”
“是的。”
土肥原贤二点了点头,“昨天,张大帅的顾问町野武马先生派人来,说是有要事面商。”
土肥原贤二出任张大帅顾问的传闻,早已在上层社会中传开了。因此,宪飞一听说町野武马约见土肥原贤二,便本能地想到了这方面的事情。他惊喜地问:“辅佐官就要做张大帅的顾问了,是吧?”
土肥原贤二淡然地笑了笑,未加可否。“辅佐官!这有什么可保密的?难道连我们也信不过?”
赛大侠有情绪地说。“这说到哪去了?我确实不知道。”
土肥原贤二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有意开玩笑地说,“如果真像宪飞君说的那样,我一定把你二位带到大清祖业的发祥地去,为大清帝国的东山再起大干一场!”
“此话当真?”
宪飞激动得有点盾飞色舞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二位?”
土肥原贤二碎然长叹了一声,“可惜啊,今天的约见,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
“不!一定能尽如人意。”
宪飞说得如此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在他的思想中,皇帝溥仪离开了京城,盼等第二个张勋复辟的美梦也由此破灭了,希望只能寄托在日本人身上,复辟的根据地也只能退到关外去。如今,关外是张大帅的地盘,而张大帅又是最听日本人的话的。无论是从日本人的利益来看,还是站在张大帅的立场上而言,土肥原贤二做张大帅的顾问是再合适没有的了。他讲完全部理由之后,又手舞足蹈地说:“据说,町野武马先生精明得很,他一定会欢迎你的。”
“话说得太早了!”
土肥原贤二望着愕然的宪飞和赛大侠,“你们不了解这位町野顾问”町野武马是日本福岛县人,早年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不久,便被派到中国北京,出任清政府巡警部直属北京警官学堂的教官。辛亥革命之后,为防止关外爆发革命和打击革命军,他被秘密派往当时的满洲,在张作霖家住了一个月左右,遂与这位绿林出身的“胡帅”结下了不解之缘。之后,又做过奉天督军张锡奎、段芝贵的顾问。在此期间,日本帝国内部的矛盾迭起,尤以政府与军队——而军队中又以新老集团的潜在冲突为最。町野武马顽固地站在帝国政府一边,与在华的关东军的利益相悖逆。由于妨害川岛浪速和小矾国昭策划抬出肃亲王、拟在满蒙之地恢复清朝险些被暗杀,他安全逃走以后,川岛浪速和小矾国昭的工作也终于失败。从此,他和军队的矛盾加剧了。张作霖接任督军,继续聘请町野武马为顾问,并私下约定共生死、取天下,二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举凡日本政府和奉系张作霖的外交,无一不是经他手导演成的。这就更加剧了他与帝国军界的矛盾,不久便以大佐军阶退出现役,担任张作霖的首席顾问。下,二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举凡日本政府和奉系张作霖的外交,无一不是经他手导演成的。这就更加剧了他与帝国军界的矛盾,不久便以大佐军阶退出现役,担任张作霖的首席顾问。“大帅!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有什么可为难的!”
张作霖粗俗地说,“妈拉个巴子的!同你合不来、同我合不来的人,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一只手拿着一把尚方宝剑,我也不用!”
町野武马忸怩作相地说明自己是个日本人,完全出于对张作霖的一片忠心,才私议帝国派遣人员的。接着,他又把土肥原贤二贬斥一番,最后才说:“这件事,我不能代大帅回绝帝国参谋本部,只有您自己向帝国政府提出异议。”
“好,好!交给我去办。”
张作霖满不在乎地应承下来。为了维护日本帝国在满洲的最高利益,参谋本部决定派遣另一个侵华刽子手——本庄繁接替土肥原贤二出任张作霖的顾问。对此,帝国老牌的侵华谋略家坂西利八郎、少壮派军官的领袖人物永田铁山等人非常不满,要土肥原贤二滞留中国,一定要把他安插在张作霖的身边。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少壮派军官在未取得主宰日本帝国命运的大权之前,也只有愤然骂娘的份儿!町野武马在确切地知道了土肥原贤二的去向之后,以张作霖首席顾问的身分约见了他。一见面就用力握住土肥原贤二的双手,以十二分的热情说:“很遗憾,由于张大帅的固执己见,我不能和你这位帝国的骄子共事了。”
土肥原贤二对这一消息并不感到惊诧,令他困惑不解的是,这位町野武马所表露出来的热情。是胜利者对失意者的嘲弄吗?他一时猜不准。面对得意洋洋的町野武马,他照旧是那样的漫不经心,装出一副敦厚、诚实的样子,笑着说:“我感谢町野君的好心。作为帝国的臣民,只有听信大和民族的义务。至于给这位张大帅做顾问一事,你一人就绰绰有余土肥原贤二的话语,极大地刺激了町野武马的自尊心。他打量着这位人称帝国谋略骄子的土肥原贤二,觉得自己似低了一头。“町野君,你找我有何贵干?”
土肥原贤二望着难堪的町野武马,微笑着问。“没什么大事”町野武马又恢复了做作的热情,“虽说你我不能在张大帅的幕府共事,但依然还可以把你的意见贡献出来。”
他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了一下,“换句话说,我想听听你在华的政治抱负。”
土肥原贤二不想说些什么,他此时此刻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去向。为了尽快地结束这不愉快的会见,他继续给町野武马碰了几个软钉子,才十分大度地说:“我的政治抱负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一切为了大和民族的最高利益。”
这句话宛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町野武马那颗忌“贤”妒“能”的心中。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结束了这次不应该约见的会面。心中。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结束了这次不应该约见的会面。“我也应该和废帝溥仪一样舍它而去了”土肥原贤二惆怅地走回自己的寓所,扑鼻飞来一缕清香味。他知道这是宪飞和赛大侠在操办酒席,为他出任张作霖的顾问而庆贺。为了不破坏这欢乐的气氛,他有意抽着鼻子说:“好香!好香”他快步走进了餐厅,令他异诧的是,早已调到驻华使馆工作的小田五郎也在。他禁不住地问:“小田君,你怎么也来了?”
“奉命送来帝国参谋本部给您下达的命令。”
小田五郎转身打开皮包,取出一份密件。“你知道命令的内容吗?”
土肥原贤二很不平静地问。小田五郎微微地摇了摇头,遂即双手把密件交给土肥原贤赛大侠望了望拆阅密件的土肥原贤二,一面高举起酒瓶,一面乐呵呵地大声说:“准是命令辅佐官出任张大帅的顾问!来,今天非喝个一醉方休不可。”
宪飞是有些心计的。他从土肥原贤二阅看命令的表情变化中,预感到了这纸命令是不祥之物。待到土肥原贤二看完命令,他小声地问:“是任命您去做张大帅的顾问吗?”
“不是!”
土肥原贤二低沉地答道。“为什么?”
宪飞又问。“这是帝国的安排。”
土肥原贤二完全恢复了镇静。“那帝国政府安排您去做什么工作?”
宪飞不安地问。“回国述职”土肥原贤二望着惊得不知所措的部属,大步走到餐桌旁边,蓦地夺过赛大侠手中的酒瓶,相继斟满了四杯白莲花御酒,带头举起酒杯,笑着说:“来!为欢送我回国述职,为预祝我早日返回中国,干杯!附注:关于土肥原贤二这次会见溥仪一事,国内鲜为人知。我的根据有三:一,《我的前半生》一书中没有记述,只写了这样一句话:“庄士敦到了不久,郑孝胥带着两个日本人来了。”
是谁?没有写清楚。二,土肥原贤二于1943年12月27日在东部军司令部谈话笔记中也只有这样一句话,“我从张勋革命时期即与皇帝相识。”
三,英国人理查德·迪肯在所著《土肥原将军和川岛芳子》一文中曾写下这段话:“土肥原贤二和溥仪自从一九二四年就有了交往,那个时候,冯玉祥将军进占了溥仪居住的北京城。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前皇帝一开始曾要求到英国大使馆避难,结果竟遭到拒绝。这就给了土肥原贤二一个求之不得的良机,当天晚上他就把溥仪偷偷护送出了北京”据分析,土肥原贤二的谈话记录,误把冯玉祥记成张勋。因为历来对张勋的行为习惯称之为复辟,对冯玉祥所搞的北京兵变却赞誉为革命。另外,张勋复辟时的溥仪,仅仅是个刚满10岁的孩童,也用不着土肥原贤二游说出走。因此,英国人理查德·迪肯的记载是比较正确的。本节就是依据这三方面的线索,综合其他历史资料撰写而成。五天皇驾崩土肥原再度出山五天皇驾崩土肥原再度出山于10月10日攻下武昌。而称雄中原,虎踞武汉三镇的吴佩孚弃城出走,率领残兵败将逃到了四川,从此一蹶不振。面对北伐军即将乘胜挥戈北上、扫荡掌京城大权的张作霖的局面,日本朝野陷入了混乱之中。而暂时蛰居东京的土肥原贤二又跃跃欲试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夜幕刚刚降落,东京的大街小巷进入了狂欢的气氛中。土肥原贤二依然关在自己的书斋中踱步沉思。当他想到代表少壮派军官的裕仁皇太子,至今不能登上天皇的宝座的时候,他再次对重病在身的大正天皇不恭地说:“是到了驾崩的时候了!”
夜很深了,东京的上空依然回荡着狂欢的浪潮,并穿透禁闭的门窗,强烈地刺激着土肥原贤二的神经,使他再次想到裕仁的曾祖父立下的誓言:一定要把红头发的野蛮人从日本的神圣国土上撵出去。然而现实确又是如此的无情,西方红头发的野蛮人的圣诞节已成为日本最为隆重的节日。为此,土肥原贤二真想大吼一声:“日本人不准过圣诞节!”
突然,他感到这喧嚣不休的声浪化做了激战的枪炮声,并随着这幻觉中的枪炮声的蔓延,他又似看到了中国大江南北燃烧着烽火,各种旗帜遮天蔽日,引导着不同的军队在拼命撕杀他近似下意识地自语:“为什么没有帝国的太阳旗!为什么不见效忠天皇陛下的皇军”清脆的门铃声,把土肥原贤二从沉思中唤醒。他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妻子香代子,严厉地问道:“这么晚了,是谁来访?”
“是铃木贞一君!”
土肥原贤二听说是铃木贞一来访,顿时来了精神,说了一句“有请!”
匆忙整理了一下着装,迎进了早已回国担任久留米步兵联队大队长的铃木贞一,亲自献上中国福建产的乌龙茶,幽默地笑着说:“贵人到了!一定给我带来了大吉大利的消息,对吧?哈哈铃木贞一说了一句中国的谚语:“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旋即又一收笑颜,深沉地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去什么地方?”
“中国。”
“奉谁的命令?”
“陆相宇垣大将。”
接着,铃木贞一又说出了命令的全部内容:中国国民如果和共产党携起手来进行赤化,日本帝国将陷于困境。为此,要铃木贞一赶到中国的南方,利用旧交去游说蒋介石,让他断绝和共产党的联系,搞纯粹的国民革命。同时,侦察苏俄顾问鲍罗廷的行动。土肥原贤二深知铃木贞一中国之行的艰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所谓俄国人的影响,远在中国共产党初创的阶段,他就研读过《新青年》、《每周评论》等刊物,自然“南陈北李”的大名,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他认为,利用矛盾说服蒋介石不难,但要想扑灭中国已经刮起来的这场“红旋风”,利用矛盾说服蒋介石不难,但要想扑灭中国已经刮起来的这场“红旋风”,阎锡山这些军阀存在;二,中国的军阀都有外国人作靠山,就说我们日本帝国吧,也绝不会坐视蒋介石驱兵进入长城以北;三,还有孙中山的各怀异志的弟子,绝对不会全心意地臣服蒋介石。”
“说得非常正确!铃木君,你是怎样看待中国共产党的呢?”
“目前,它还成不了主宰中国的政治力量。但任其发展下去,帝国在华的头号敌人,势必是新兴的共产党。”
“因此,为了帝国的长远利益,不但要委派你去游说蒋介石,而且还要派遣更多的谋略家去中国说服其他的军阀——尤其是入主北京的张大帅,都要看清苏俄赤祸的危害。”
土肥原贤二小小地呷了一口热茶,看了看铃木贞一,“只要中国混战中的军阀一致对付共产党,赤化的危害就能根绝!”
铃木贞一长叹了一声,感慨万端地说:“我是受陆相派遣的,内阁的老爷们还不一定赞同此举哪!”
“咳!如果不把中国共产党扼杀在摇篮里,用不了多久,第二个苏俄就会在大陆上诞生。”
土肥原贤二说罢,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中国有句古语,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铃木贞一望着愤懑不已的土肥原贤二,“可否找帝国参谋本部的熟人谈谈呢?说不定会得到认可。”
“我早已说过多次喽!”
土肥原贤二冷漠地笑了笑,“看来,只有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铃木贞一自然懂得“那一天”的真实含义,那就是重病在身,不能料理国事的大正天皇驾崩,代表少壮派军官利益,力主向外扩张势力的裕仁皇太子早日登上皇位。对此,他也不无感慨地说:“永田君对我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咳!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帝国在华的机会就全都失掉了。”
“你见到永田铁山君啦?”
土肥原贤二十分赞赏这只乌鸦的鼓噪,“他还说些什么没有?”
“他说大干一场的机会就要到了。”
铃木贞一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噢,永田君让我转告你,近日不要外出。”
土肥原贤二听了这句话,烦躁的心理顿时踏实了许多。铃木贞一离去以后,他第一次平静地进入了酣睡的梦乡但是,当东京刚刚送走圣诞节之夜的狂欢,富士山顶尚未披上金色的朝晖的时候,做着入侵中国美梦的土肥原贤二又被电话铃声惊醒了,他拿起床头的电话机,习惯地说:“喂!我是土肥原贤二,您是何人?”
“我是永田铁山,请你立即赶到皇宫待命。”
“是!”
土肥原贤二迅速整装,步出大门,钻进轿车,朝着皇宫急驰而去。土肥原贤二驱车驶近护城河,遂步出轿车,抬头向东方一眺,只见一轮桔红色的朝阳喷薄升起,一股热流打心底流出,情不自禁地暗然自语:“这光彩夺目的朝墩,不就是帝国的吉照吗?”
他依恋地收回视线,肃穆地望着护城河那边,赫然入目的是建于十六世纪的五十英尺高的宏伟城墙,它用花岗岩砌成,因表面没涂水泥,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无数个金光闪闪的光点。“城垛上生长着松树,那铺着铜瓦片的白色角楼顶部的角尖向上翘起,犹如跃然欲飞的鸟翅。”
不知何故,他竟然由此想到了日本帝国的奋起和大和民族的飞腾,以及他自己施展对华谋略的抱负,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举目远眺,看见了天皇的御皇园“吹上御所”中高大的硬木树的顶端,由此又联想到“在绿树、山石和池水构成的园景中——这可能是世界上管理最善的花园——坐落着天皇宸居的未经油饰受风雨剥蚀的木制平房。他无暇思议品味这简单的、依地势而起伏的建筑群落结构,为何符合日本文化的审美观点,遂又急忙迈开双脚,朝前走去。因为他心中依然在不停地祝福:桔红色的朝阳喷薄升起,一股热流打心底流出,情不自禁地暗然自语:“这光彩夺目的朝墩,不就是帝国的吉照吗?”
他依恋地收回视线,肃穆地望着护城河那边,赫然入目的是建于十六世纪的五十英尺高的宏伟城墙,它用花岗岩砌成,因表面没涂水泥,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无数个金光闪闪的光点。“城垛上生长着松树,那铺着铜瓦片的白色角楼顶部的角尖向上翘起,犹如跃然欲飞的鸟翅。”
不知何故,他竟然由此想到了日本帝国的奋起和大和民族的飞腾,以及他自己施展对华谋略的抱负,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