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唯小一愣。
傅泽也不搭理她,径自开了张支票给工人,然后毛豆从教室里奔出来,扑入他的怀抱。
“豆儿,你们班上有几个人?”他漫不经心地问。
“二十五……哦不,二十六个!”熊孩子一板一眼地掰手指头。
“那正好,这里有五十箱草莓,由你负责去分给你的同学,好不好?”傅泽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便把他放下来。
于是毛豆屁颠屁颠地霸占了教室的门,但凡来个家长接孩子,他就大方指点两箱草莓赠送人家,还说“我爸请客随便拿”,喜得他那些小伙伴们受宠若惊,在这个不是草莓的季节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草莓,开心得不得了,纷纷帮着家长把草莓抬回去,还对毛豆连连道谢,而傅泽则带着鱼唯小远远站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
鱼唯小大约能够理解傅泽所作所为是为哪般了——当王虎虎胖妈来接孩子的时候,那可怜孩子杵在门口眼巴巴地瞅着毛豆身后一筐筐的草莓干淌口水,可毛豆却没有照例指点两箱给他,而是直接招呼了排在王虎虎后面的孩子:“二妹,我爸请客随便拿!”
那叫“二妹”的胖丫头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挤开王虎虎去挑草莓。
王虎虎当即有种被排挤的挫败感,扁着嘴问毛豆:“豆哥,为什么我没有?”
“问你胖妈。”毛豆倒是毫不客气,老气横秋地哼了句。
鱼唯小在远处扑哧一声忍俊不禁。
虎虎胖妈在众目睽睽之下搁不下脸面了,拉扯着虎虎想要逃之夭夭:“不就是几箱烂草莓嘛?——虎虎,咱们自己去买,别稀罕这野小子的!”
“我不……我不……我要吃草莓!”王虎虎哭嚷起来,“豆哥豆哥……虎虎知道错了。”
真是个没骨气的孩子。
鱼唯小看了眼傅泽:他唇角微扯噙一抹无奈的苦笑,看来对于儿子班里那几个毛孩子的性格,他早已摸透了,知道怎么收拾人家最妥帖又不伤感情。
“虎虎乖,妈带你去超市买。”虎虎胖妈拽着虎虎,脸色瞬红瞬白极为难看,却又不忍心对宝贝儿子发火,在众家长的围观下,只觉得颜面都丢尽了。
而毛豆则恰时上前两步抚摸着王虎虎的脑袋,学大人样安慰他说:“虎虎乖,虽然现在超市不卖草莓,但你可以让你妈妈穿上红色带波点的裙子,她的身材扮一颗草莓很合适。”
“哈哈哈哈……”周围等孩子的家长发出哄笑。
王虎虎他妈终于受不了了,抱起哭腾的王虎虎,再也不顾他“豆哥豆哥”地喊,抖着一身肥肉小跑着逃走了。
这一天,傅泽请毛豆和鱼唯小吃了顿自助烤肉,酒足饭饱,鱼唯小拖着两大箱子草莓回了学校。
在这个元旦假期的前一天,一寝室的姑娘守着两大箱子草莓,吃得风生水起。
元旦小长假,萧绯陪男友,田觅觅陪父母,熊丁丁回老家,三人问鱼唯小何去何从,鱼唯小刚要说打工挣钱,就接到了鱼妈的电话。
“唯小!你哥出事了!”鱼妈一听到鱼唯小的声音就扯了嗓门大吼。
鱼唯小啃了一半的草莓从嘴里掉下来:“出什么事了?”
“你哥他跟人家借高利贷还不出钱,被人家打了进医院了!”
“打……打了?严重吗?”虽然痛恨不争气尽给家里添乱让父母操心的鱼成浩,可听说他出事,鱼唯小仍是紧张得不得了。
“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是要残了……”鱼妈说着说着便哭起来,“高利贷的钱还不出来,只怕是……”
“报警了吗?”
“这种事,警察也不想管,毕竟欠了人家钱,就算不算利息……”
“多少钱?”
“四十万……”
“……我明天回来。”
鱼唯小颓然挂断手机,好像丢了魂魄,整个人沉在泥沼里好久找不到方向,面如死灰,吓坏了三个姑娘,萧绯直接就跳到她床上摸她额头,田觅觅忙替她收拾一床的草莓,熊丁丁都打算拨学校医务室电话了。
“我没事……”良久,鱼唯小才沙哑着嗓音回道。
寝室里的姐妹无话不谈,也都知道鱼唯小家里困难,还有个不争气的哥哥,虽然没听到鱼妈在电话里的具体内容,可也知道事情棘手。
“要不要我们帮忙?”萧绯问。
鱼唯小摇头,木然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显然已经乱了分寸,却强撑着坚强:“不用。”
“有啥难处说出来,咱几个能帮忙的一定尽力帮忙啊!”熊丁丁急了。
“明天回家要不要我让我妈开车送你回去?”田觅觅这样问是因鱼唯小家住偏僻小镇,兜兜转转极其耗费时间,怕她有急事赶不回去。
众姐妹如此力挺,惹得鱼唯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四十万呢,我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够给他还债的!”一激动,猛一拳头捶在床垫上,好在不是什么硬物,手才没有受伤。
三位姑娘都沉默了,即便想帮,也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钱。
第二天天没亮,鱼唯小就悄悄收拾东西离校了。
实在不想为难几位闺蜜,何况哭穷也是那么没面子的事,然而转车来到长途车站,本想刷卡取现买票,突然发现卡里居然多了五万六。
鱼唯小立马到临柜查询机拉了票据出来,都是和自己一样系列的学费卡,其中最大的一笔是三万九,转账卡主名是“*绯”,不用问,是萧绯。
喉头一紧,趴在ATM机前哭起来。
萧绯作为艺术特长生,前段时间刚拿到入学奖学金两万,年前要去参加北京的舞蹈比赛,他爸妈才给她打了两万培训补贴,这下子几乎全汇给了自己。
有这样的朋友,又叫鱼唯小如何去恨她的男朋友?
哭了半个多小时,误了午班回县城的车,只好买了下午三点的票,拆了包里的压缩饼干,慢慢啃着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