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珺看了黑衣一眼,黑衣点了点头,走上前去问道:“你们领头是谁?”
“是我,怎么了?”一个眼神阴冷的年轻人排开身前一人上前两步冷笑道,“你们……不会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吧?还是故意装糊涂?”
黑衣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规矩我倒是没听说过,我们不过是外地来的商人,要有什么做错了阁下直言无妨。”
满脸阴鸷的年轻人狠狠吐了口唾沫地上,也不多说,骂道:“言个鸟,装什么装!兄弟们给我上!”
还没等黑衣说话,那几个青皮已撸袖子冲了上来。一旁的看客纷纷大叫着躲开,要么留下几个驻足的还大声叫好,几个小孩从门口探过头来往里看,交头接耳,便如看戏一般。云子珺早知是纯粹的闹事,也不多话,朝黑衣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们上去,别杀人!”
冲过来的青皮愣了一下,年轻人跳起来骂道:“杀个鸟人,还不给我动手!”
只不过一会儿,便听见杀猪般的惨叫声!
云子珺身后冲上两个随从三拳两脚把那些青皮游侠儿像拎小鸡一般扔下楼梯去,这些气势汹汹的小混混一看不对,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全都软绵绵地打一拳过去后又软绵绵的倒下,装死倒下时嘴里还不住地叫唤着:“老子遭暗算了,哪个小贼动的手?……救命啊!”
那年轻人一看吓了一跳,情况不对!也顾不得什么就要往楼上逃去,黑衣在背后喊道:“就这样走了么么?”
年轻人豁然停下了脚步,就在云子珺等人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时,年轻人突然一个转身冲到云子珺脚下倒地哭喊道:“饶命啊——小人上有一百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啊!求您啦,您说我要是不在了他们下半辈子可怎么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小的当人看,您就当我是个风筝把我给放了吧……”
云子珺朝黑衣笑了一声,道:“不要多事了,让他们离开吧,我们可是地地道道的好人。”
黑衣不满地看了云子珺一眼,表示不能青轻易放过这些人,云子珺一句话不说,黑衣也只好对地上趴着的人说道:“滚吧!以后别稀里糊涂当了别人里死鬼。”
年轻人听完后一面嬉笑着,一面二话不说从楼梯上跳下去,打了几个滚儿匆匆逃出去,手下几个呻吟着跟上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云子珺看着这伙怪异的小混混离开,忽然皱了皱眉头,走上楼去。楼下的看客也觉得甚是无聊,既没有血肉横飞,也没有群殴单挑,因此也纷纷散去。
黑衣跟在云子珺身后轻声问道:“要不要派个人去跟着他们?”
“要么是神教的人,要么是李子兴的人,有什么好跟的?”云子珺不以为然地说道。
等其他人都被黑衣安置好了,云子珺把黑衣喊了过去,客房很小,只点了一盏灯,幽黄的灯光照射下来,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阴森,黑衣平时便待在这样的房间里,此刻云子珺心里颇不宁静,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要发生,因此也不自觉地坐在影子里陷入沉思。
黑衣进来后,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等着云子珺先开口。
云子珺忽然问道:“那些田庄里安置的都是于我云家有功的老人吧?”
黑衣点了点头,道:“不然公子又何必亲自赶过来?眼下左平郡的民怨之深,局势之糟糕只怕已赶得上草鞋军起事前的豫州。我们终究不会再江州久留,江州的事还是让李子兴来劳心吧。”
云子珺道:“今天晚上小心点,找人轮流看好马匹和马车,眼下局势混乱,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黑衣点了点头,道:“大街上许多人似乎是在军伍中拿惯刀剑的,很可能是神教自己的军队先混进城的人,人数不会太多,但掀起一场混乱是足够了。”
云子珺点头道:“你注意以下,一些必要的补给已经买好了,一有不对劲我们就离开,如果无事,我们也还是在天亮前离开,叫他们警醒一些,不要睡死了。不是有几个是新人吗?让人提醒着点,别误了事!”
……
是夜。
小镇并没有很高的城墙,总共的驻兵也不过数百人,哨兵三三两两在城头巡视,互相骂着几句脏话,头领喝骂了两声,哨兵不屑地撇撇嘴走开。这样的天气里,要么喝喝酒,要么打打架,自然是看不见几个黑色的人影在城楼下消失不见。
深夜,蓦然间响起几声鬼哭,一阵风刮过城墙,夜里的清寒冻得守夜的李丁不禁打了个寒战。李丁是个普通的城墙戍卫军士,三年前便投了郡兵,那时便到了这段城墙上如今日般守夜骂人打架,三年后李丁终于升了小队队正,到了夜里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插科打诨,自从升官后,仿佛一夜之间便变了一个人,就算平常走起路来也仿佛带着一阵风。
今夜李丁照例来到城楼上,望着城外的莽莽夜色发了一会儿呆后,正要转身回去,却猛然瞧见天边忽然出现了一抹亮色,那是连成一片的火光。
火光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凹下的洼地,因此当李丁看见那片火光时,火光距城墙也不过数百丈。最开始的一线火光陡然间变大,变粗,地面传来马蹄踏动地面的震感,轰隆隆的响声像是一块大石压在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哨兵心口,火光飞快地向城墙靠近,一个小兵指着前面的火光大喊道:“有上千人的骑兵!”
当火光距离城墙不过数十丈远时,李丁才恍然看见火光下映着的人头。
那是一串串的人头挂在马后,远远已经听见马匹上野兽般的嚎叫声,原本是左平郡军的大旗被猛然砍到,一杆写着“神教”二字的大旗高高举起!
呜呜——呜呜——
角声吹动!
神教救世!神教救世!
巨大的呼喊声立刻惊醒了城墙上所有惊呆的人。
一个军士吓得瘫倒在地,反应过来的李丁惊慌地伸手大喊道:“城门示警!敌袭——”
李丁嘶声力竭地喊着“敌袭”二字,却在袭字的结尾声调猛然一降,喉咙仿佛堵上了什么东西,哑着“啊啊”地呻吟了两声,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地倒了下去,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满是鲜血的脖颈上贯穿着一支雕翎长箭。
……
大火!
城里到处是火光和混乱的人群,云子珺跨上一匹马带头向城北冲去,其他人和马车紧紧围绕跟随在云子珺身后,最先混乱的南门涌过来的人群将大街冲地混乱不堪,云子珺等人才走了一小段路,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冲到云子珺等人的跟前,黑衣冷声喝道:“冲过去!”
“等等!”
“是派出探路的人!”
那乞丐高高举着一块玉牌,大喊道:“城北有神教的大军,其他人都在城南接应公子!”
云子珺二话不说,让身后一人与他共马,带着众人返身向南门冲去。逆着人流到达南门时,那儿的战斗已经结束,几个戍卫兵跪地投降,神教的军士皆绑着白头巾,也不看他扪是真降假降,伸手就是一刀,顿时血流满地。
“停下!”神教的军士举着大刀隐隐将冲来的云子珺等人半围住,要让他们停下来。
“拔刀!”
“备弩!”
“攒射!”
云子珺大喊道。数十支强横的弩箭穿过挡在前面的身体,血花飞溅下,弩箭将城门口聚拢不久军阵打开一个小缺口。射出两轮弩箭后,云子珺等人已经冲到军阵前,结成一个十数人梭形骑兵阵,此时云子珺已退在阵中间,从方才射散的缺口处狠狠刺进城门口的神教军中。
神教军还没有从刚才的胜利中醒过来,还是松散得很,乍然间见到如此强横的一队人马,纷纷坚持不住向后退去,眼见云子珺等人就要冲出城门,一个首领模样的大汉抡起巨斧劈碎了两个后退的军士,大喊道:“后退者斩,长枪阵上前!”
从与神教军相接处到城门外有十丈之远,接着冲刺的速度与弩箭的威力,云子珺等人片刻间便冲过了五丈,这时一排长枪兵补了上来,一个突刺便让云子珺的队伍少了在前冲阵的四人。
城门口地形狭窄,马队施展不开,眼看速度一点一点降下来,冲击力也大不如前,云子珺不禁暗叹一声“终究不是正规军队”,所幸城门口的神教军也并非精锐,除了那个首领模样的大汉手下的数十人。
城门口一阵混乱。
云子珺手中忽然出现一把短弩抬手便向那大汉射去一箭,那大汉早防着弩箭,一见“敌军”阵中有人端起弩弓,便欲收起巨斧护住周身要害。不料竟是连续的两箭,一箭又疾又快,全不似短弩射出的箭,被巨斧微微隔开后几乎转眼间便穿透了大汉的肩胛骨,另一支箭则在电光火石之间射中了大汉的胸口,大汉提着巨斧的手猛然一松,巨斧掉在地上,一旁的亲卫立刻围拢上来护住,一面惊慌地大喊:“将军中箭了!”
“冲过去!”乘着大汉倒地的同时,黑衣高喊道。
剩余的人马发了狠冲过去,那一排匆忙中聚齐的长枪兵很快被冲散,就算刚刚聚拢城门口的神教军占了地利,也再难占到便宜,纷纷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