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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妖夜 chapter22

村里的人发现再也没有人能离开村子,只要次日的鸡鸣声一起,离开村子的村民耳畔都会响起一声声“回来,回来”的呼唤。

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铃,又似杏花拂面,那是洛娘的声音。

然后身体就不由自己控制,朝着来的方向回去了。

而且,不仅仅是沐泽村的人,甚至外村的人只要路过沐泽村就只能永远呆在沐泽村里面了。

村里人都说,是洛娘的冤魂在作祟,甚至请了高僧,道士做法事,但最后那些高僧和道士也被留在了沐泽村。

三娘在洛娘去了以后,一心求死,当晚就自缢在自家的房梁上,却被里正派来监视的人救了下来,洛娘死的蹊跷,甚至化为黑石,里正怕三娘也去了的话,村里就没人能压得住洛娘,到时候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事呢?

三娘知道原因后,苦笑,洛娘她,生性善良,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会对村子里的人做些什么呢?奈何里正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只派人一步不离的盯着她,就防着她自寻短见。

三娘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她怕那些人对洛娘再做些什么,她说她得活着,护着洛娘。

因为村里竟然有人说,村里人被困在村子里是那块黑石在作祟,有人就泼了黑狗血在黑石上面,还有些壮实的汉子,拿着斧头就要往那石头上劈去。

三娘当时就吓的脑袋中一片空白,肩膀上传来锥心的疼痛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三娘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洛娘的前面,紧紧地抱着洛娘,拿着斧头的人发现不对撤回力道时已经晚了,那一斧头就这么劈入了三娘的肩上,鲜血直流。

血,溅到洛娘化身的黑石上,一道幽晦不明的光滑过,那个拿斧头的男人的肩膀上也出现了一道直冒着血的伤口,与三娘伤口的位置,长度,深浅一模一样。

出了这件事后,没人再敢打洛娘的主意,那块黑石以及洛娘的事也成了村子里的禁忌。而这时,又有人亲眼看到夜幕降临后,洛娘撑着那把血红的伞,从家里出来,从乌黑的青石板上走过,走到码头上,驻足凝望,痴痴的等着那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因此,当夜幕降临时,村子里的人都会呆在自己家中,紧锁着房门,哪也不去。”

许阿嬷的故事讲完了,天已经大亮,村子回复了往日的喧嚣。

昨天涂山玖见到的那个瘦削的男子,不知何时到了酒肆里面,一手拿着酒葫芦,沉默的喝着酒,一口,又一口,眸子却始终清凉,不见一点醉意。

涂山玖用手撑着下巴默然不语,复抬头问道:“阿嬷?这个故事中的三娘…?”

许阿嬷面色一苦,道:“我在娘家时排行老三。”

果然。

涂山玖又追问道:“阿嬷?那这个故事你还跟谁说过?”

许阿嬷笑了笑,道:“村里的人都把洛娘的存在当做忌讳,这么多年来你这个后生是第二个肯听老婆子讲故事的人了。”

“那第一个是?”

许阿嬷将头转向正在喝酒的男子那桌,低眸神色不明的说道:“第一个肯听老婆子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人,在那呢。”

男子眉毛都没抬一下,仍然往嘴里灌着酒,咕咚咕咚。

像,真像,当年的许志远也有这样的好酒量,被人戏称是千杯不醉,当时许致远还很是认真对洛娘解释道,酒不醉人。

许阿嬷的目光恍惚了一下,默然不语,安静地坐在那里,慈眉善目,像一尊佛像。

涂山玖自觉叨扰时间过长,起身告罪离开。只是在临出门时,涂山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着喝着酒的男子,总觉得有股一样的熟悉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等涂山玖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的尽头,许阿嬷才起身用酒构给自己舀了一碗酒,碧色的酒映在白瓷碗中像极了洛娘头上带着的绿搔头的颜色,眼泪啪一声,砸在桌子上,许阿嬷喃喃道,洛娘。

正在往嘴里灌酒的男子,手中的动作一滞,眼中一抹浓得化不去的哀伤如同晕开的水墨,低头双唇张张合合,无声的吐出一个名字,洛娘。

“今个儿又是十五了,我看那那个后生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跟那些徒有其表的和尚道士们不一样。”

“你,还是小心些吧!毕竟,洛娘她…”

不待许阿嬷把话说完,男子站起身,朝着许阿嬷长拜到地,说道:“嫂嫂,大恩不言谢!”为洛娘,也为他自己。

待男子离去后,许阿嬷关上酒肆的门,背顶着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

许阿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男子时的情景。

他说他叫白承,黑白的白,承诺的承。

许阿嬷细细的端详他的眉眼,欲言又止,如此反复了几次,才咬咬牙问道:“后生,你认识一个叫许致远的人吗?”

“许—致—远,许致远。”那人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中透着无限凄凉,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阿嬷为何要这样问?”

“他啊,眉眼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许阿嬷叹道。

“哦?阿嬷若是无事,不妨为我讲讲许致远的事吧?”男子像是起了兴致,问道。村里的人都忌讳洛娘的存在,连带许致远的名字都隐而不提,这么多年来男子还是第一个向许阿嬷打听当年的事的人。

“真傻!”白承说道,不停的往嘴里灌着酒,这时许阿嬷才注意到他的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看样子用的有些年头了,酒葫芦表面古香古色的。

许阿嬷哪见过这架势,劝道:“后生,酒喝多了伤身。”

白承一愣,笑道:“酒不醉人。”

这句话?许阿嬷一愣,白承便从门口走了出去,摇摇晃晃,嘴里叨念着什么,许阿嬷隐隐听到一个词“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白承走出酒肆,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白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影子,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还有影子?他应该说幸运吗?毕竟他可从未听说过死了以后,鬼魂还能有影子的。

他和洛娘又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得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被天意如此玩弄。

更何况,洛娘认不出自己了。

想来何其讽刺,一直在等自己回来的洛娘在自己回来的时候认不出自己,依然痴痴地等待渡口。

君子一诺千金,字诺之的自己竟然忘却了自己对未婚妻的承诺,挥金陌上郎,化石山头妇。自己竟成了戏文中的薄幸郎,负了她的一片痴心,负了她的等待。

闭上眼,他都能想到,

相思随一弯月瘦尽,她痴痴地等在渡口,衣带渐宽,他没回来。

心事随一片黄花零落,她痴痴等在渡口,相思成疾,他没回来。

等,一个字,蹉跎了多少年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将军迟暮,美人白头,红尘陌路。

心口的痛一阵一阵的,痛彻肺腑。

灌了一大口酒到嘴中,陈年的酒带来的醇香,拂去了他心中的一点烦躁,夜晚快来了,他也该去找洛娘了。

答答的木屐敲打地面声响起,少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