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龙浅的小苑中调养了几天才正式出发,秦朝的交通运输速率简直与上下班高峰期的北京有的一拼,经过二十多天的跋涉,他们才来到临淄。
这次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向导与一个伙计,向导名狗儿,那伙计叫老鼠。狗儿倒是长得挺周正的,不过老鼠就有些尖嘴猴腮了,但一番相处下来苏菀发现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苏菀隐隐感觉他对瑶姬有好感。
至于瑶姬,苏菀一直不知道龙浅为什么要把她带上。如果说是因为她听力优于常人似乎不太说得过去,除了挖矿,苏菀想不出干什么事听力好能加分。
同为都城,临淄给人的感觉比咸阳富庶明媚不少,比较咸阳清一色黑压压的建筑,临淄的颜色更加丰富多彩。屋顶的砖瓦大都是蓝色的,整个城市显得清爽而阳光,大街小巷四通八达,想必最开始的城市规划师为这座城市倾注了不少心血。
他们是在一个傍晚来到临淄的,龙浅把他们安置在一家客栈便走了,客栈的名字极为复杂,苏菀站在酒旗下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那小篆歪歪扭扭写着什么,但肯定不是悦来也不是怡红。
龙浅第二天清晨才回来,还带回一个脸戴银色面具的人。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但苏菀感到了他周身的气场清冷如雪,他的出现带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瑶姬一下子将一碗茶打翻在地,狗儿张大嘴,老鼠指着他对着龙浅犯结巴:“你你你……他他他……”
龙浅没管他们,自顾自介绍道:“鬼面貔貅,白夜。”
苏菀从这群人的表现中推断出这人的来路不简单,刚想问个清楚,脑袋中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他是小夜?”
“嗯?”龙浅先有点不明白,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对,他就是我哥们,你跑出来那晚在你身上留下踪蛊的那个小夜。”
苏菀点点头,原来就是这个人把自己拖入这一场浑水中。她打量着他,他的面具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唇与眼眸,他的嘴唇很薄,眼神冷若冰霜,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注视,他回望了她一眼,就只一眼便让苏菀有了如坠冰窟之感,她马上收回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龙浅接着道:“我们今晚便行动,地点是稷下学宫。大家白天去采购一些干粮,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一路可不会太安逸。”
老鼠插话道:“我说龙公子,我们都跟着你跟到这儿了,你该透漏我们到底要干嘛了吧?”
龙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与平时那个平易近人会任苏菀发脾气的龙浅截然不同。老鼠被盯得有点发毛,便讪讪道:“好了我不问了,你别这么看着我。”
龙浅却开口了:“你说得对,我不该一直把这事一直捂着。”
老鼠与苏菀都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他接着道:“稷下学宫下面,有一个大型的古代王侯墓。”
这次连瑶姬都忍不住插话了:“我们要去盗墓?”
老鼠却问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龙浅回答的是老鼠的问题:“这是从一件上古遗物上推断出来的,而且一路上我也观察了一下这一带的风水,稷下地宫的选址实在颇为玄妙,是方圆几百里的龙眼。也只有风水如此好的地方,才有资格让天下诸子百家名士汇聚一堂吧。这样的风水,一般人是享用不起的,但如果是作为王侯的陵寝,却是绝佳的选址,大可福泽国家,小能庇荫后代。附近的一些地貌,与那遗物上的记载也正好符合,我们只要去,定不会空手而归。”
老鼠与狗儿的脸上都浮现出向往的神色,苏菀很能理解,在与他们的交流中,苏菀了解到他们的家境都不好,而倒斗,从古至今都是一夜暴富的绝佳途径。
瑶姬也有些发呆,白夜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
龙浅笑笑:“好了,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傍晚我们便出发。”
用过晚饭,他们步行着从稷门出城,刚出城门,便能看到远处宫殿的轮廓,据龙浅说,那便是稷下学宫了。夕阳给学宫镀上一层金边,使它看上去既恢弘又忧伤,苏菀看着它,有种落泪的冲动。
稷下学宫在中国文化史上实在太负盛名,以至于她这种历史渣的理科生都对其心向往之。
稷下学宫始建于齐桓公时期,在其兴盛时期,几乎容纳了诸子百家的全部学派,各个学派的名士在此交流思想,进行辩论,完善自己学派的思想。真真是“百家争鸣”的典型体现。
只是这学宫,最终是消弭于秦师铁骑下。如今的稷下地宫,外壳尚存,只是灵魂,早已被铿锵的马蹄声踏碎。
她转头看了看龙浅,他看向学宫的轮廓,神色肃穆,眼眸亦中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感觉到苏菀的凝视,他也转头看了看她,淡淡一笑,两个人此时的感觉大概是前所未有的一致。
瑶姬微微蹙眉,那半路杀出来的白夜那一双清冷的眼眸中也有某种情绪的流动。只有老鼠与狗儿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们继续朝着学宫的方向走去。等来到门口时,第一颗星子已经爬上了天幕。
门是虚掩的,一行人推门而入,前殿中荒草丛生,有一点阴森感。宫殿内全是一片漆黑,四下无声,只有风声时不时低吟浅唱。
那些激烈的辩论之声,那些有如金玉的讲学之语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埃,留给后人一场旖旎的梦。
这场梦也只有童年的华夏文明才能织成,在以后的千年时光中,再也没有一个时代,能听到这么多不同的声音,一起交错成天地间最美的天籁之音。
一时没有人说话,就连不曾读过书的老鼠与狗儿,似乎也被某种力量给镇住了。
苏菀叹了口气,可惜我就算穿越千年,依然是错过了你。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竟是一路上一言未发的白夜,他指了指远处最高的一座塔楼,道:“小浅,我们去那上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