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那一缕洒进房间的天光,若璃看见那个男人倚在桌脚,正是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蹦出来,幸而她赶紧捂住了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却还是生生地后退了两步,直愣愣地盯着那与她面对着面的男人。
他并没有动,甚至没有因为突然出现在窗口的那颗小脑袋有任何反应。他那么安静地靠在桌腿上,一条腿屈着膝,将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若璃定了定神,仔细看才发现,他似是已经睡着了。她惊魂未定地想着,有床不睡却偏睡桌底,这人是脑子有病啊?但很快,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此刻虽有淡淡的光从若璃的身后照过来,洒进屋里,在一些琉璃制品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青光,就像夜半的明月照在水面,波光粼粼,但只是那般浅淡,映在赫连长君的脸上,并不足以照亮他的五官。可即便那些光影只是粗粗地勾勒他流畅的面部线条,也让人感觉到那惊为天人的俊美。
若璃从前常常在想,都说向日葵爱上了太阳神阿波罗,才会永远仰望着他,可是她又如何能看清楚,那永远笼罩在光芒中的神祇?直到这一刻,若璃一边试图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一边顿悟着这个道理,有些人即便只是模糊地看上一眼,也能够给另一个人的心口带来前所未有的震动。
对于自己的花痴本色,蓝若璃向来是毫不掩饰,所以即便是这个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眼眸里的神色不见得充满善意,但此刻她还是被他吸引住了。她就那么呆呆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吹过启明星的风将身后那棵沉香树摇晃得沙沙作响,她才稍微回过神来。
她虽然花痴,却不是白痴,这个时候也总算是想起了逃命这回事!
还好爬树对蓝若璃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她把碍事的袖子和裙摆扎起来,动作娴熟地攀着枝儿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树冠上,于是坐在树杈中间歇了口气。
风将沉香的绿叶摇晃得沙沙作响,她便想起小时候跟姑姑住在大院里,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分成男女两派,她就是领着一群女孩子力压男孩的大姐人物。最好的证据就是,家里三天两头就来人向姑姑告状,说她又折了多少树枝或是修理了谁家的小子。
那时她还常常抱怨说,院子里的男生都跟粗布枕头一样,既不中看又不中用!姑姑就一边扬言要收拾她,一边担心她这么皮下去以后没有男人敢娶她。
只是那样的时光,在十年前姑姑突遭横祸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若璃想到伤感之处,身子萎顿下来,便差点从枝桠间掉下去。她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树枝,好不容易才找回平衡,可是她向那些横七竖八的枝条伸手的时候,却是被其中一条划破了胳膊,顿时觉得一股粘稠的热流从倍觉肿胀之处涌了出来。
若璃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一看,光溜溜的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幽幽地泛着血光。她咬了咬牙,将包扎在头上的纱布摘了下来,用干净的地方缠住胳膊上的伤口。她一边这么做,一边努力往暗处隐藏身形,害怕刚才的一番响动会惊扰到其他人。
还好,这只是如同风吹一般的响动并没有惊动到谁。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她不敢再多做停留,将胳膊包扎好以后就不管不顾的从树冠上向围墙外面跳了下去。等到她屁.股着地和硬梆梆的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还差点咬破了嘴唇才挺住了没让自己一嗓子狼嚎出来。
三分钟之后,若璃就揉着屁.股,用一双泛着泪花的眼睛打量起四周。围墙外面的小弄巷里吹着穿堂风,让穿着单薄的她不由得颤抖了几下,然后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巷子一头走去。不管这巷子通往哪里,也要尽快离开旁边这大宅子的范围才是!
沿着围墙走,若璃才知道这大院究竟有多大,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也是足足走了快半个小时才看到了另一条巷弄。她喜出望外地加快了脚步,可是饥寒交迫之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完这条新的巷子。夜中的种种折腾,让她由内到外都不堪重负,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滑坐下来。
这似乎是一户人家的后门,门口重叠着几只空瓦罐大酒缸,隐隐还残留着酒香。若璃就蜷缩在瓦罐后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朵含苞的迎春花,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用纠结的目光打量四周,虽然已经离开了那座宅院,但周围的建筑和那宅院的风格相差无几,砖瓦堆砌,古香古色,只是不如那宅院一般气派。
从小与姑姑相依为命学到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候本该派上用场。如果仔细考究一下这些建筑风格,不知道能不能判断出自己所在的朝代。若璃是这样想着,但脑袋里却是昏昏沉沉的。今夜这一番折腾,实在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何况,虽然她能强迫自己冷静接受穿越这种事情,现在静下来想想,却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若璃的心情阴霾下来,不愿再多想。她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一片,启明星还没落下去,整个世界都好像在安静地沉睡着。她对这地方并不熟悉,现下去外面乱晃也不是办法,所以决定先听从周公的召唤,等到天大亮了再作打算。
这一天的惊吓和疲累,好像还连带着古墓里的份,在这一刻化作浓浓的倦意一齐向她袭来。她窝在墙角,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却猛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被挣脱不掉的寂静包裹着,唯有那双眼睛让她看得真切,如同她在黑暗中仰望着的北极星,是她唯一的方向,唯一的希望。
是的,那双眼睛,像漩涡一样让她沉沦的双眸。即便只是这么一眼,她也能够分辨,就是他,那个穿着白衣面容惊艳的男人。
那时候的若璃并没有想过,他为何会那么快的进入她的梦中,没有想过,他是她前世今生的孽。
她只是在梦中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眸,直到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吵醒。她有些不耐烦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重叠的酒缸的缝隙后面几个诡异的黑色身影,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