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浮生巷那个小酒馆里的灯还亮着,透过贴着怪诞波普几何形贴纸的窗户,隐隐约约氤氲些许昏黄。
林夕刚从机场过来,漫无目的的在巷子里踱着步子,但她记得路。在看到这间名叫“ΑΝΑΓΚΗ”(命运)的酒馆时,她莫名停驻了脚步和目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但很快,她又开始迈步,夜风扬起她的乌黑长发,洒脱恣意。
与此同时,酒馆内唯一的客人正懒懒靠坐在木质的吧台边,一手托腮,视线目不转睛定在那杯玛格丽特上,杯口剩下些许盐粒和冰渣,蓝色液体仿佛凝结般,和它的主人一样高贵而冰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手勾住杯座递至嘴唇,舌尖轻舐了一下杯沿,不由得皱了皱他那双暗藏锋利的墨眉,但接下来他直接一口饮尽了那诱人的液体,柠檬的酸涩、冰盐的咸苦、樱桃的香甜混合交融在口腔,别有滋味。那是她说过的,爱情的滋味。
他半眯着眼睛,却不显慵懒,那分明是锁定了猎物的目标准备伺机而动一击致命的眼睛。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只空的,带着雾气朦胧的,有碎纹的,杯子。
“这是第七年了吧,爵风,啧啧,真期待你明年再来啊。”酒馆的老板陈瑟,也是顾爵风多年好友。调笑说出这番话,内心却是颇为苦涩的。七年,能挽回早挽回了,劝也劝过,可谁能劝得动这尊大佛?
“我说这话你也别不爱听,她已经死了。你抓着个叛徒不放是什么意思?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又不是非她不可了!赶明儿我就能给你弄一连队来!……”
陈瑟想到那个差点毁了一切的女人,话语间已是控制不住的怒气。可没等他嚷嚷完,顾爵风提上外套就走,背对着陈瑟,看不清表情。
”她欠我一条命。”,顾爵风沉声道。
若说这是什么,陈瑟说:这就是命。
人死了,何来命之说?
七年,说长,那真的太长了。
林夕离开顾爵风七年,顾爵风恨了林夕七年。一颗子弹就告诉他她死了,他怎么可能相信,她是不会死的。
呵,什么破命!真他妈的搞笑!顾爵风自嘲的笑笑,驱车离开。
顾爵风是在他二十七岁遇见的十七岁的林夕。那时的林夕还是个高三刚毕业的学生,而顾爵风是A市全城皆知的顾氏财团接班人,世人所知的顾公子,是商界奇才、社会名流,同时他也花名在外,坐拥美人无数。
这两个丝毫没有交集的人,在时间的轨道上相遇了。
且说那是个甚愉快却又暗中充满算计的相遇。
林夕高三刚毕业,打算双修法语和计算机,知道的人都举双手双脚赞成。她的电脑天赋,是令人咋舌的。
今天拿到了A大通知书的林夕异常高兴,忙着回家和爸爸分享这个好消息。打开门看到桌上丰盛却算不上精致的饭菜,林夕甜甜的笑了。
“爸,我回来了,你在吗?”
“爸爸。”林夕放下书包,小跑着上楼,书房里,没有,大厅,没有,难道在卧室?林夕还以为他爸爸在睡觉,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但她听见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细细的,听不太真切,林夕握住门把手,旋着打开了门,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时,她几欲跌倒,“爸爸!”这一声称呼喊到一半便开始停滞,林正甫闻声,慌忙的遮住身后的女人,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林夕靠在门上,仿佛没了力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看起来仍有些瘦弱的身子轻轻颤抖,她的手指紧紧扣在门把手上,都泛起了青色,这画面给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她怎么也不相信,她爸爸居然……居然会在外面有情妇!
“爸爸,你心里还有妈妈么?!”林夕声嘶力竭地吼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一转身撞到了门都没停顿一下,看得林正甫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急忙穿好上衣,顾不得身后的女人,便追了出去。气的女人愤愤的跺脚。
林夕一气之下跑进了家附近的酒吧,她点着她妈妈生前最爱的玛格丽特,酒保看她是个学生,提醒着她这地方鱼龙混杂。林夕充耳不闻,只红着眼灌酒。很快,一杯酒见底了。
“再来一杯。”
酒保无奈,继续手里的动作调酒。
直到一位客人走进,使得场间瞬时骚动起来,来人举手投足之间,深沉中带着的桃花气质尽显。他邪魅的勾唇一笑,不招摇,只妖娆。引得了此间女客的尖叫。
林夕斜眼瞟了一眼,嘟了嘟嘴。喃喃道,“孔雀男……”
他无视其他女人渴切的目光,径直坐在她的旁边,用低沉的嗓音说:“给我一杯Martini。”
酒保一看来人,热情的打了招呼。“顾少,有日子没来了啊!忙案子呢?”
“嗯。”来人淡淡一笑,显然心情不算好。
“你磨蹭什么呢?能不能快点!”林夕大咧咧的朝酒保说道,语气自然是不怎么好。一旁的被称作顾少的人看向她,眼神玩味。她毫不示弱的给瞪了回去。随后,她听见了他低低的笑声,自己小声抱怨了句“无聊”。
顾爵风喝着自己的酒,看着不拿酒当酒喝的小丫头,莫名的放松,方才的抑郁一扫而光。还有,不对他感兴趣的女人,倒是不多见。
“唔,再来……再来一杯,能多放颗樱桃么?”林夕断断续续说出要求,她已经是醉了。小嘴粉嫩,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水光。
“为什么要樱桃?”顾爵风确实有些不解,他轻声凑近了点问她。
“因为想吃啊,就是…有酒味,不……不甜了。”
闻言,顾爵风轻笑出声。
“给她,里面就放汽水。”
林夕赌气似的撅了撅嘴,单手托腮,漂亮精致的脸蛋竟然流露出些些妩媚的风情,因跑出来的缘故,发丝有些微乱,那无措的眼神,红润的薄唇,看得顾爵风一阵的口干舌燥。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松了松领带,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