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5年l省a市的东矿小学。
今天是矿小每年一度的小学生运动会,学校的操场上战鼓雷雷,彩旗飘扬。各个班级的学生都坐在自己班的区域里为操场上正在比赛的同学加油喝彩。在四年级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头扎马尾的小女孩嘟着嘴蹲在墙角画圈圈。她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开运动会,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书,但实在是没办法,小孩子谁不喜欢玩。她做梦都想和同学们一起跳皮筋,踢毽子。可她不能,早上上学前爸爸教的课程,她如果记不住,晚上回家检查背不出来,是要挨打的。想到这里,揉了揉小屁股,上次被爸爸打的肿了好多天,上课都不敢坐在椅子上,又怕老师发现,只能虚坐着。下课的时候,两只脚都麻木了。
现在该怎么办,她的书被老师没收了,说她还小,才四年级,读好现在的课程就好了,不应该看初一的书。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肖叶篱,你过来。”这是她的班主任刘老师。
肖叶篱迈着小短腿跑到老师的面前,垂下头不说话。她现在要好好表现,好把被没收的书要回来。
“肖叶篱,一会你上去跑5000米。班级的活动你从来都不参加,这对你的身体健康一点好处也没有。要做对未来有用的人,就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听见了没有?”刘老师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与严厉,这个学生是她们班最不听话,也是最让她心疼的一个。
说她不听话,是因为她除了上数学,语文,英语这几门课程认真听讲以外,其他的课程从来不认真听课,在下面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有次上历史课被老师发现看英语书,还是初一的课本。老师气的把她叫到办公室,让她的父亲来领人。结果她父亲是来了,一听老师的诉说,直接理直气壮的说:“是我让她看的,现在学历史有什么用,考大学又不算分数,只要能及格就行了。”一句话气的历史老师一晚上没吃饭。这么小的孩子要学习初中的课程,听同学说她爸爸还经常打她。后来各科的老师对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谁叫她有一个那样望女成凤的暴力父亲。
今天是运动会,一年一次,她还是这样抱着本书看。这样学下去对她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肖叶篱听到老师的话有片刻的愣怔,5000米?天啊,她上体育课从来没有达标过,能跑下来400米就不错了,现在要跑5000米,她要抗议,要罢工,当然这些只能小小声的在心里说。
肖叶篱站在原处低着头咬着下唇不说话,即不答应,也不反对。老师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又给她加了一个筹码:“只要你参加,并且能到达终点,哪怕你是给我走到终点的,我就算你成功完成任务。你不但有奖品,没收的书也马上还给你。”
肖叶篱的眼睛一亮,抬头看着老师:“真的么?哪怕我走下来的也可以?”
“对,老师说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嗯。”肖叶篱重重的点下头,胖乎乎的小脸上展开一抹欢快的笑容,露出门前缺了一颗牙的小洞洞,看上去是那么的可爱。
刘老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重重的一声叹息。多可爱的孩子,确被过早的扼杀了童贞,在她原本幼小稚嫩的肩膀上放下那么沉重的负担和期盼。
运动会的其他项目都进行的差不多了,最后一个压场项目是5000米。主要是看参加选手的毅力,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小,能把5000米坚持下来就是胜利了。很多时候到最后选手们都是走到终点的。当然从另一个角度上说,也是给体校的老师选拔长跑种子。凡是能够跑完全程的,都会被老师选入校队,并有机会推荐到市体校。
各班级的学生都准备在起跑线上,肖叶篱也和别的同学一样,像模像样的活动活动身体的各个部分,她是打算从一开始就走完这十几圈的。只要老师能归还她的书,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彭”一声枪响,同学们如脱缰的野马冲出了起跑线,很多学生会趁着开始有力气多跑几圈,后面跑不动了再说。
肖叶篱也冲出了起跑线,不过不是跑的,是颠出去的。没错就是颠出去的,跑几步,走几步,在跳几步。班主任刘老师一抚额头,闭上了眼睛。她实在很无语,也不敢再看下去,她怕她一会会忍不住冲出去扁肖叶篱。
肖叶篱这会就像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在操场上觅食,偶尔还会停下来休息一小会。她那白胖的小手里攥着一块小手帕,不时的在脸颊和额头上擦擦汗。周围的同学纷纷的爆发出哄堂笑声。建校以来能把5000米跑成这样的,她算是第一人了。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此刻也开始乌云密布,似乎也是在嘲笑肖叶篱。片刻后在肖叶篱的头顶聚集了浓浓的一块乌云,并且随着她移动。很快有同学注意了天空的变化,惊奇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没多久,肖叶篱头顶的乌云似乎失去了耐心,一团绕眼的光晕从乌云中飘落,砸在肖叶篱的头顶。肖叶篱在同学们的惊叫声中,一声不吭的昏在操场上。
距离运动会结束已经三天了,肖叶篱那天被老师送到医院,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她什么问题都没有。确迟迟没有醒来。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医院里整整三天。这三天里急坏了她的父母,也急坏她的班主任刘老师。毕竟那天是她要肖叶篱去跑5000米的,如果她没有参加比赛。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这个班是她毕业后带的第一个班。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一直是她做班主任,和班里的每个孩子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这个小小的肖叶篱。是小小的,因为她今年才10岁。别的孩子都是8岁上学,肖叶篱6岁就被送入了学校。年龄不够是怎么进的学校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小小的女孩这四年来承受了多少的压力和重担。看着病床上依然昏迷的小女孩,刘老师的眼眸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吱呀”病房的门开了,肖叶篱的母亲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这三天来,她母亲每天都做好女儿最爱吃的饭菜带到病房来。期望女儿能睁开眼看看她。而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
“刘老师,你也在,这几天辛苦你了,总是往医院跑。”肖叶篱的母亲冲着老师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不辛苦,肖叶篱也是我的学生,在学校出了事,我也有责任的。”刘老师愧疚的笑了笑,站起身接过肖母手里的保温桶放在病床边得桌子上。“她父亲还没有回来么?”
肖母迟疑了一下,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回来了,早上回来的,确还不如不回来。”
刘老师愣了一下,没有理解肖母话里的意思,疑惑的问:“怎么了?”
肖母摇摇头眼神略有躲闪的说:“没什么,你快走吧,学校的学生还需要你。”刘老师刚想再说些什么,“咣当”病房的门被大力的踢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劳动服的男人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