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爷您,我师傅早已挂斧封锯,不再替客人做活了。”说完竟溜达到旁边的椅子上一座、脑袋一歪看着天花板,对岳震不理不睬了。
这!岳震压了压火气,缓声说:“小师傅不要说的这般绝嘛,还是麻烦你告知鲁师傅一声,就说鄂州大营姓岳的请他出山,这件东西除了一真师傅,别的人我信不过。”岳震心想,既报了自家的姓氏,又小拍了他一记马屁,难道你们还不给面子?那知小徒弟脖子一耿,说出来的话把岳震气了个半死。
“姓什么也没用的,前些日子鄂州城尉亲来,也没见着我家师傅,小爷还是请回吧。”
气得岳震跺脚而去,心想,没有你这颗臭鸡蛋,我还不做槽子糕啦。要不是怕给岳家丢脸,小爷今非砸了你这破店不可!唉,早知道转世做个纨绔恶少好了。
中印正在家里鼓捣着药酒,见他一脸忿忿,气呼呼的回来,知道定是吃憋了。扔过去一坛酒道:“怎样,名不虚传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凡是有些本事的人,脾气个性难免有些古怪。越是这种人一旦交心却也坦诚的很。”
岳震半坛子酒下肚气也消了许多,听爷爷这么说也觉有些道理,有机会再去一趟吧,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第一次出门,可有什么奇闻趣事说给爷爷听听。”
和尚爷爷这么一说,倒让他想起了‘西辽会馆’和萧雍这个人,好奇的问道:“咱们宋国不是和辽人打过仗吗?怎么辽国商人的会馆开到了鄂州?”
“很久很久喽。”中印道:“宋辽之争,那还是本朝开国二帝在位时的事情呢。后来西夏和金国相继崛起,宋、辽反倒能和平相处了,西辽各地也有咱们宋人的商会。”彷佛是触动了心事,老和尚伤感的继续说道。
“老衲小时候听人讲,宋辽之战旷日持久,北朝也是倚仗着杨家一门忠烈苦苦支撑,才没有丢失疆土。唉,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啊,古战场上累累荒冢边,商队车马川流不息,杨家若英灵在天,不知道作何感想呢?”
岳震撇嘴说:“冤呗,还能怎么想?战争只不过是君王无聊时候的游戏罢了!”
“哦?”中印一直对这小子的理论很感兴趣,反驳道:“难道说你父亲岳侯他,一心想着光复中原也错了不成。”
岳震一愣,压抑在胸中的诸多疑问被和尚挑了起来,脑海里一团乱麻没了头绪。
沉思良久,他才踱到窗前慢慢道:“谁知道是对是错?也许数百年后金人的子孙一统壮丽山河,百姓安居乐业,到那时历史会怎样书写父亲呢?正所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啊。”
只有岳震自己明白,他说的‘也许’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真实存在着的。满族,金国女真人的后裔们建立了盛极数百年的大清国,康乾盛世更是在中华文明史上留下了瑰丽灿烂的一笔。而岳飞,今世自己的父亲,只是汉族人的民族英雄,也只有每当汉人在异族的统治下灾难深重时,才会有人重举这面民族精神的旗帜。试问,四海升平中,有几人会想起岳飞呢?
中印望着这个少年的背影心神俱颤,好一个‘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有谁会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大的胸襟?他又会怎样拨动历史的潮流呢?老僧人充满了疑问和期待。
岳震笑着摇摇头,转身耸肩道:“是非对错留给后人去评说吧,咱们又何必叹古忧今呢”
中印依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难以自拔默、怅然无语。
岳震笑着打岔道:“爷爷啊,我的身体和经脉都已经恢复了,您什么时候教我上阵杀敌的本领啊?”
老和尚翻了他一眼说:“老衲只管给你筑基打通脉络,现在你小子壮的像头牛似的,老爷爷我已经大功告成,要不是答应了你姐姐,早就回山享清闲去喽。至于学武,满营都是本领高强的将军,那还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
岳震满知情识趣的一拍脑门道:“是是,小子愚钝,怎么就没想到哩。”
说话间,银屏和赵妈捧来饭菜。岳震一看全是素食而且少的可怜,马上眼巴巴的瞄着姐姐,银屏抿嘴笑道:“这些是爷爷的膳食,从今开始小弟就跟我们去大桌吃吧。”
“好哎!”岳震一声欢呼着冲了出去,身后传来中印的话语:“小子不可贪图口舌之欲,你现在还不宜荤腥太重,否则有损肠胃。”这小子早就没了踪影,中印的话十有**是白说了。银屏忙接口说:“和尚爷爷放心,我会看着小弟的。”说着也追了出去,留下老和尚在那摇头苦笑不已。
饶是银屏追的不慢,赶到时岳震手里的一条大鸡腿已经只剩下骨头棒子了。
见姐姐跑得气喘吁吁,居然厚着脸皮诉苦道:“老姐你不知道,这一个多月跟着和尚爷爷天天青菜豆腐,我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了。”嘴里说着,手却偷偷的伸向了另一根鸡腿。
看着弟弟一付可怜兮兮的模样和旁边一脸闷笑的周伯,银屏小姐还能蹦的住脸?强忍着笑意轻戳小弟的额头,语气里那还有半分责备。“你呀,有周伯长辈在这里,怎地这样没规矩。本来就是给你留的,又没人跟你抢,慢些吃。”说着忙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姐姐这样溺爱,反让岳震觉得不好意思,忙不迭的向周伯道歉。
周伯摆手说:“不妨事,二少爷你以前虽说是恭谦有礼,但老汉我看着心里憋屈。倒是少爷你现在这付样子,伯伯看了欢喜亮堂,以后就这般模样,这才像是岳家的少年郎。”
岳震心里一阵感动,周伯夫妇从岳老夫人在世时就一直跟随着岳家,特别是自己和母亲一齐患病的这几年,老俩口没少操劳费心。周婶要陪着岳夫人吃饭,其实所谓的大桌也只有他们三人,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岳震才想起来习武的事。
“老姐,现在营里是那位将官轮值留守?”
“这半年多一直是董先叔叔留守鄂州,前日子洞庭剿匪时,杨再兴杨大哥受了些轻伤,父亲便命杨大哥回来养伤,今个早起他还来看过母亲呢。小弟是想拜师学武了吧?”
岳震拍案竖起了大拇指。“知我者,老姐也。两位将军谁更厉害一点?”
银屏沉吟道:“谈不上谁高谁低,董叔叔用枪,可以说是父亲的半个弟子,深得岳家枪的精髓。而杨大哥是北朝杨家的后人,刀法一往无前霸气凌人,被外面的人称为岳家军第一猛将。两人的风格迥异,就看小弟你想走什么路子了。”
“哇!看不出来,老姐你说的头头是道,是不是背着我悄悄的练武,从实招来。”
“嘻嘻,小弟你都忘了,小时候姐姐常背着你去看大弟和小雷他们练功,自然对指教过他们的叔叔、大哥比较熟悉喽。”
岳震悠悠神往道:“岳家军第一猛将,厉害!就是他了。”说着心中微微一动,好像记得后世的评书当中提到过杨再兴这个人,只是忘了后来他怎么样了。
银屏见弟弟一阵迟疑,误会了忙说:“小弟不用担心,杨大哥人最豪爽了,只要你肯学,他一定会毫不吝啬的教你的。我倒是担心···” “怎么?是不是特别的难学”岳震急忙问。虽说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武学一道,可也知道,练武不是光肯吃苦那么简单,天份也不可缺少。
“难不难,姐姐也说不清楚。”银屏面带豫色说:“大弟练枪之前和你一样,也想和杨大哥学习刀法,可后来却没学成。”
岳震急得站起来:“为什么!老姐求求你了,一次把话说完好不好。”
不怪他着急。大哥岳云可是历史上知名的将领,以骁勇善战而著名,若连他都学不成,那自己真得考虑考虑了。
“我记得···”银屏回想道:“杨大哥和父亲说这件事的时候,姐姐正在边上。杨大哥说大弟他坚韧有余却霸气不足,练刀实在是可惜了,要是练枪的话,将来必定能成为一代宗师。当时杨大哥还说了很多话,父亲连连点头,我却听不懂,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这些。”
“这样啊。”岳震沉吟着坐下。自己的猜想应该没错,看来这刀法不是想练就能练的。霸气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呢?和勇气有区别吗?他遁入了迷雾之中。
姐姐拍着他的肩头开解说:“嗨,想那么多干什么,今晚姐姐就请杨大哥和董叔过来喝酒,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岳震一想可不是,成与不成练过了才知道,与姐姐、周伯打个招呼就回屋打坐了。
将近晚饭时分,岳震随着姐姐忐忑的候在院门外。
晚霞中,军营里炊烟袅袅,微风阵阵,伴着悠扬的号角。岳震不知不觉便以一个画者激情置身其中,在脑海里勾勒着眼前如诗一般的画面,刚刚那点紧张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暮色中隐约有人走来,姐姐拉拉他的衣袖,岳震才蓦然醒悟,心里却惋惜不止,唉,多好的景色啊,可惜没有画笔。
人未到,爽朗的笑声先至。
“哈哈,银屏妹妹这就不对了吧,老杨我怎么担的起你在门外迎接?是吧,董叔”
笑声里另一个声音道:“你少臭美啦,银屏是来接我这个叔叔,对不?屏儿。”
笑语中两个人走到姐弟面前。银屏忙笑道:“董叔叔日夜操练兵马,杨大哥剿匪有功。我们姐弟略备薄酒,正是要犒劳你们。”
那位被称为董叔的人,上前抚摸着岳震的头顶,语气中还透着一丝伤感。“前些日子听说二少的病全好了,董叔叔真是高兴呐,老天终于开眼啦。”不用介绍,岳震也猜到了这位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之一的董先将军,忙恭敬道:“侄儿去看望叔叔您,才知您亲自押运着粮草去了前方,您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杨大哥您的伤可好利落?”
董先身边的杨再兴笑着摆手说:“不妨事。”便没有了下文,只是目光闪闪的上下打量着岳震若有所思。
“哎,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元帅在前线杀敌,把全军的生命线交到董先手里,叔叔怎么能有半分大意,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姐姐,为了全军粮草···”
这时银屏插嘴道:“叔叔、杨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家边吃边谈。”
岳震听了半句话,一脑门的纳闷跟着大家进院,心想,粮草跟姐姐有什么关系?
进屋围着饭桌坐定,岳震仔细的打量着二将,心里也在比较着。董先面庞方正眉宇间透着干练沉稳,标准的军人气质,显得虎虎生威。杨再兴,就让他有些看不透了,结实高挑的身材,却生的面目清秀,要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十足一个书生,实在是难以和‘第一猛将’联系到一块。
两人到岳家也不拘束,一顿饭有说有笑很快吃完了。提名是喝酒,岳震原本打算借机解解馋,可不巧董先今夜当值,董、杨二人意思意思就放了杯,岳震压根没敢张罗。
饭罢,赵妈端上茶水,倒是董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屏儿叫我们过来,可是商量二少打算习武的事?”
姐弟对视一眼,怎么消息传的这么快?。
“呵呵···”董先讪笑道:“今日中印大师到营中为再兴换药,我们···”
哦,原来如此。岳震还琢磨老和尚此举何意呢?却见董先站起来拍着胸膛说:“屏儿放心,二少跟着董叔学枪,保证不用半年,就能让他与云少帅一较长短。”
“董叔,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