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余一
念之断人肠。
天历212年,天下大乱,战失大陆分三国鼎立,东赵、西燕、北刑,三国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这一年,位于赵国西北三国边界之地的野鹿战场,发生了一场规模空前巨大的战争。涉及三国,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联盟谁。三个国家混战在一起,一顿乱杀之后,野战场方圆十里之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使得整个大地往下一丈深的泥土全被渗为了血红之色。如同鬼域。
秋时多悲,大雨正洗刷整个战场,不时雷声轰鸣,似为天公之怒。亦为上天哭泣。连续三天三夜的大雨,都不曾洗刷掉这片土地上的血水。被雨水冲出的血水,自成血溪,朝着野鹿战场南面的小河涌去。
小河宽二十丈,横在荒山与野鹿战场中间。由于此处连年爆发大战,死去的人无以数计,战场上的血水经由雨水冲刷,直接灌入这河水当中,使得这河水终年血红不散,荒山再往南二十里的大石村村民,称这条河为死人河水,这血红的河水便是死人汤。
整个战场上,零零散散的七八个人沉默着分立各方,披着稻草,带着农家斗笠,冒着哗哗大雨,正仔细的在战场上打扫着战场上残剩的兵具。
这几人是大石村中的村民,是过来打扫战场的,残破的兵具,可以在城中换些铜板,能补贴些许家用。村里人称这群人为喝死人汤的。
不远处,还有几只比较大胆的秃鹫也正在战场上雕啄着一具具死人的尸体,显然也很怕这几个“喝死人汤”的,所以始终都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嗯”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出现的十分突然,在整个沉默的战场上显得极为突兀,似乎穿透了这倾盆大雨,传入了一个面色黑黝的中年男人耳中。听到这声音过后,他不仅愣了下,不过还是立马反应了过来,朝着那声音,眯着眼睛,透过雨水望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后又急忙了跑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怀中抱着一把锈迹斑斑,长约七尺的大刀,闭着双眼,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老魏,快过来,这还有活口,是个孩子!”这中年汉子脸色变得十分焦急了起来,常年打扫战场的他们,虽然知道这战场上有活口并不奇怪,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总是会迟那么几天,等那些残死之人彻底死去了之后,他们才会去打扫。这并非是他们残忍,而是实在是迫不得已,他们只是这荒山南面的普通农户,兵荒马乱的,根本承受不住战场上那么多伤员的疗养。
一般三天之后还有活口的话,他们都会露出农家汉子本有的淳朴,毫不迟疑的会把人救回村里,即便如此,以往的战场上他们也从未发现过孩子,所以当这汉子发现了这孩子之时,脸色十分焦急了起来,雨水颇大,不容片刻迟疑。
远处的老魏是这群人的带头人,在听到这汉子的叫喊之后,急忙跑了过来。零散的几人也围聚了过来。
“快,赶快把这孩子带回村里!”老魏十分焦急的说道。更是毫不迟疑的把那孩子抱了起来。
人群中迅速走出了三人,跟着老魏急急忙忙的上了停在远处的驴车,朝着南面的大石村中行去。
。。。。。。
三日过后,那个战场被老魏救下来的孩子苏醒了过来,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个孩子叫赵源,从小便被赵国军中的一个老火头收养,随军已有四年之久,而他怀中抱着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大刀,便是那老火头留下的。
只不过过了段时间之后,这孩子又让村里淳朴的农户揪心了起来,因为这孩子在说完自己的身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始终一脸呆滞的呆在王大妈家的牛栏中,也不出来。
久而久之,村里的人也不再多问这孩子了,只当这孩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王大妈是村里唯一的寡妇,她的丈夫在十年前,同样死在了野鹿战场上,只留下了她和她八岁的女儿慕雪,或许是心有所触吧,所以就让那个孩子留在了自家的牛栏之中,每日都会准时叫自己的女儿慕雪来送饭。
“真弄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呢,娘亲说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受到了惊吓,真是这样的吗?”这日傍晚,牛栏外,走进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女孩,气嘟嘟的端着碗饭,一边嘀咕着走了进来。
赵源依旧望着外面的秋风落叶,满眼的呆滞。似不为任何事情所动容一般,远没有八岁小孩该有的天真。
“呀,你又没吃饭啊,气死我了,这可是我娘亲昨天特意为了宰的一只鸡呢!你怎么能不吃呢!”慕雪的小脸更是胀得通红。
赵源还是没有搭理,慕雪闷着气把手中的饭碗很是生气的一放,扭过头就朝着牛栏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骂道:“如果你是男儿,你就不该这样,半个月没吃饭了,估计你的仇还没报,你自己就得活活给饿死!”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她看来,这呆子让人很是恼火,不但不领情,还死人一样的任谁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
听到这句话之后,赵源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抽搐,本该是充满童真的双眸中,很不经意的有了一丝的灵动。
黑夜席卷大地,大石村不消片刻就被披上一了一层黑棉,五指不见,秋风颇为凉爽。牛栏中呆滞的孩子,端起了那碗早已冰冷的饭菜,伴随着泪水一口一口的吃了进去。
“老火头,你怎么就死了呢”孩子一边哭着,一边低声呜咽到。
他想到了老火头偷偷给自己炖的猪肉汤、一点也不剩的全盛给自己,并且带着慈爱的笑容对他说:“小孩需要补身体,大人不需要。”其实他知道猪肉汤是老火头最喜欢喝的。
想到了老火头那副总是笑呵呵,醉醺醺的模样、
想到了总是骑在老火头的肩膀上,学着将军的模样,在军帐后厨房里大呼小喝。
记忆中,老火头却是与他的酒壶有了重叠,年幼本是重受打击而变得呆滞的他,在慕雪无异的点拨当中,被仇恨唤醒。
旁边的老水牛,也很有灵性的站起了牛身,走到了赵源的身旁蹲了下来,对着赵源叫了几声,牛眼中,也是留下了眼泪。。。。
“娘亲,他会一直待在我们家吗”牛栏旁边的草屋中,慕雪趴在窗户旁边,望着牛栏对着自己的娘亲说道。
正在忙碌的王大妈,在听到之后,听下了手中的活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便慢慢的走到了窗户旁边,很是疼爱的在自己女儿头上抚了几下回答道:“雪儿想他留下来吗?”
“嗯,雪儿感觉他很可怜”慕雪望着牛栏,没有回头,继续说道。
王大妈没有再回答,同样望了望牛栏处,笑了下后轻手帮自己的女儿整理起头发来。
这一夜过后,赵源不再拒绝慕雪送来的饭菜,不过平日依旧冷冰冰的,不说半句话,对于这种变化,慕雪自然也是开心了不少,每日里,只要闲下来,都会跑到牛栏中来跟赵源说一会话、而赵源却是把他唯一的邻居老水牛,当做了好友。。
如此一晃,便到来年春时,春种秋收,大地几乎在一夜之间,被穿上了一层绿色的外衣,农家的汉子自然也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连番三天的劳作之后,不知为何,老水牛在这日趴在了牛栏中,有气无力的。
心生疑惑的王大妈过来牛栏看了下,便又回到了茅草屋中。
“阿黄,你不能走啊”王大妈在进屋后没过一会,只见屋中的慕雪便跑了出来,直接冲到了牛栏之中,把她那瘦弱的身体趴在了老牛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后面,王大妈急急忙忙的从屋中跑了过来。
“哞”老牛叫唤了几声,喘着粗气,想站起来,但全身怎么都没有了力气。望着自己的小主人,泪眼婆娑。
“孩子,阿黄在咱们家辛苦了这么多年,让他安静的歇会吧”王大妈走到了慕雪身边,随后缓缓的把自己的女儿抱了起来。
“娘亲,雪儿不想让阿黄走,呜呜呜呜”
“嗯,娘亲知道呢,乖哈”
随后王大妈抱着自己的女儿走了出去。
娘两走后,赵源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老牛的身旁,小手放在了牛身上,帮老牛顺着那稀散的牛毛。
“阿黄,难道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阿黄自然是不会说话,只见老牛“沉默着“把自己的牛头埋进了双腿之中,恍惚中,张叶看到了这条活了有些年头的老牛,第二次流眼泪。
。。。。。。
“娘亲,阿黄去哪里了啊,它怎么不见了啊”
第二日清晨,稚嫩而焦急的声音,传到了睡梦中赵源的耳中,王大妈的牛栏之中,第二次聚集满了人,第一次是赵源被从战场上抱回来之时,第二次便是现时阿黄的失踪。众人指指点点的讨论着。
“王大妈,你快去看看吶,你家老水牛正在田地里发疯呢”隔壁的李大娘急急忙忙的从对面的农田中跑了过来,裤脚还沾着泥水。
众人听罢之后,又焦急的朝着王大妈的水田中赶去。
赵源也彻底的醒了过来,在听到阿黄两个字之后,突然精神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牛栏。。
大石村的农田位于山坡之上,梯形纵列,远远望去,宛如千层云朵一般,王大妈家的农田位于山坡中央处,一头老牛在农田里不停的来回乱窜,也不去别家的农田。
人群中,慕雪很是费力的挤到了农田便,朝着阿黄大喊道:“阿黄,你回来啊’小小脸上焦急万分。可老牛依旧不搭理,依旧乱窜着。
人群一阵悉索之后,王大妈也赶了过来,望着老牛如此状态,鼻子立时酸了下来,老牛跟随他们家有些年头了,有感情的。
“回来,阿黄”王大妈定了下神后,也喊了一句,喊出之后,老牛出人意料的消停了下来,拖着自己的老身,朝着王大妈一步步的走来。
摸了摸老水牛的头,王大妈知道这老牛是放心不下他家的农田,怕死后无人帮自家这对孤儿寡母耕种,所以才会在田地里发疯。怔了半响后,王大妈心头酸酸的说道:“阿黄乖,你老了,该好好休息了”。
赵源在牛栏里远远地望着这一幕,也无声的走出了牛栏,来到了人群外。
人群中,有人看到了这孩子的出来,心头疑惑之下无形中让出了一条过道。
走到了牛身旁后,赵源瑟瑟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老牛的头上,良久无语。
“人吶,生下来就得有自己该有的使命,一头老牛都能明白,将去之时,都不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何况是人吶”。王大妈似乎在片刻老了很多,声音有些低沉的喃喃到。
“来,阿黄,咱们回家”半响后,王大妈扯了扯手中的牛绳,阿黄便很是吃力的爬了上来,跟在了王大妈的身后,慢慢的朝着自家走去,一人一牛的背影让赵源有些恍惚,他的脑中不停回荡着王大妈的话。
“还愣着干嘛,回家了”慕雪望着呆立在原地的赵源叫喊到。
对于赵源,这大半年来,虽说两人并没有说过话,但是幕雪却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并没有见外的感觉。
赵源顿了下后,便也跟在了慕雪的背后,向着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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