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城是一座严格按照设计规划图纸而建造的城市。
它的主要街道有东西向三条,南北向三条。每条街道宽9米,自然而又整齐地将全城切割成16个街区。
所有房屋的朝向都是正东、正南、正西和正北四种,房屋间的排列整齐划一,十字交叉。
每个街区的长和宽都是300米左右,其间大小房屋鳞次栉比,庭院楼阁错落有致,无数小巷纵横交错,又把建筑群划分成许多小方格,使整个城市都呈现出棋盘式的建筑格局。
其中女奴营就在东北角上的一块街区内。
易风跟着晨旭来到营门口时已是午后两点钟了。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易风对于晨旭非得去女奴营看看表示不解。因为听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四年,而女奴营中的脸孔每年都在发生变化,现在是去打听当年的详情,恐怕会不得要领的。
晨旭却说要想解决那女鬼的问题,首先就要从根源处抓起。
女奴营是当年的第一案发现场,唯有详细了解过之后,才能作出相应的对策。
易风又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方大洪,那小子可是当时的目击者之一。
晨旭只说了两个理由。
第一,方大洪的哥哥方文水毕竟是当年的主犯之一,兼顾到他的个人情绪,眼下不宜直接问他。第二,虽然方文水身居要职,即便丑事暴露也不见得会有事,可这事毕竟不光彩,出于名誉考虑,方大洪也不见得会对自己和盘托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不会强迫方大洪去打开这扇尘封已久的心门。
不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女鬼就是当年被轮奸致死的女奴刘艳,出于对刘艳的同情或者对马良的爱屋及乌,无论晨旭还是易风都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比如说刘艳既然含冤而死不肯投胎,那照理说她应该留在死去的地方伺机报仇,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山上去,而且还呆在一座被废弃已久的哨所里无法出来。
要破解这些谜团,唯有从事情的源头一步步查起。
不过,这件事毕竟牵涉到狼牙王亲弟等一干权贵,易风担心即便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他们也不会说实话。
晨旭却无比自信的说,只要能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或者目击者,他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实话。
不过千算万算,晨旭还是算漏了一点。
当他望着空荡荡的营房发愣时,易风这才想起这位年纪轻轻的世外高人从未在任何一座城市里呆过,便解释道:“奴隶们每天要工作10多个小时,早出晚归,除了从夜里10点到第二天凌晨5点这段时间是在营房里度过的,其他时间都在外面劳动。现在营里除了看守长和几个留守的小吏,恐怕不会有别人了。”
晨旭原以为自己这一趟是白跑了,一听掌管这座女奴营的看守长还在,不禁喜上眉梢道:“他在就行。”
俗话说“好事多磨”。
两人找到了看守长一打听,才知道他也是去年才被调过来的。
由于奴隶时代的奴隶营等若网游里的新手营,所以,每年都有大批的奴隶脱离奴籍成为自由民,而看守他们的官吏也每年都在升迁或平调,很少有人会留在这里超过两年以上。
不过看守长见是仙长晨旭出面,知道他眼下是狼牙王座上的首席贵宾,便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说道:“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可奴隶营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重要的事都会被记录在册。那件事曾闹得满城风雨,肯定被当时的看守长记录了下来,两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档案库找找。”
那件事情的确不小。
莫以为在盘古大陆,每一座城邦的奴隶主们都可以无法无天,随意拿奴隶的性命不当回事。
这里不是地球。
在这里,奴隶的来源大致可分为三种:一种是刚到盘古大陆的新手;一种是从敌对城邦掳来的俘虏;还有一种就是触犯了本国律法被削籍为奴的自由民。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的奴隶,都有可能再度成为自由民。而且盘古大陆地广人稀,征战不断,人口就成了最为宝贵的资源之一。所以,大部分人类城邦都制定了相应的律法来保障奴隶的生命安全。所以,即便是达官显贵也不敢随意辱虐奴隶。
当年犯案人员中除了狼牙王亲弟当场身死,方文水和另一个同犯被隐瞒了以外,就连当时那位给他们寻找女奴的看守长都因此事而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由此可见狼牙王对奴隶的重视程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争之世民心为上。
狼牙王在现实世界里就自幼饱读旧书,酷爱哲史,对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不会不明白。
等了一个多小时,看守长这才抱厚厚一大摞竹简走了进来。由于他长得又矮又胖,捧着这么重的一摞竹简过来简直就像个鸭子一样让人看了发噱。
现在正是冬天,易风和晨旭两人穿着厚厚的大皮裘尚嫌不够保暖,却见这看守长一头的汗水,不禁一边上前帮忙一边笑道:“大冷天的都让看守长累出一身汗来,真是罪过罪过。”
看守长将竹简“哗啦”一下都摊到了地板上,一边收拾一边对两人说道:“哪里哪里,小人一身五花膘,就算搁冰窖里头也会渗出油来,哈哈,哈哈……对了,让两位大人久候多时,下官实在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下官翻遍了整个档案库方才从上百万卷竹简中找到了那一晚的记录。不过……”
易风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不过什么?”
看守长道:“没……没什么。卷宗记录都在这里,下官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翻阅了。”说完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外。
两人便坐在地板上捡起一封封竹简看了起来。
那一晚的确被记录了下来,事情的经过和方大洪口中所说的大致吻合,不过两人拿起卷宗反复研究,始终觉得漏掉了什么。
晨旭阖起手里的一卷竹简,对易风道:“都看完了?”
易风点头道:“字不多,看起来也不费力。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晨旭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你看,这些卷宗的记录的确复原了当时的案发情形,就连当时那位看守长和参与此事官吏的姓名都被一一记录了下来。但是我找来找去,都找不着方文水和另一个同犯的姓名。而且,有些语句读起来怪怪的,好像不太通顺。”
易风道:“可能记录的人文化水平有限吧。对了,我觉得那个同犯的地位肯定不在方文水之下,否则也没有资格与方文水一起被暗中保了下来,以至于到现在都逍遥法外。不过,我不明白,即便查出了那个人的姓名,对女鬼又有什么帮助?难道把他俩带去女鬼面前让她亲手杀了他们,好让怨灵消失么?”
晨旭道:“当然不是!这两人做了坏事必须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但我们也不能草菅人命。”
易风皱眉道:“方文水位居千夫长,掌管了狼牙国三分之一的兵马,你觉得狼牙王即便知晓了此事,也会拿他开刀么?何况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官位更高,权利更大。自古帝王多权谋,我不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奴而去开罪自己的得力大将。”
晨旭乃世外仙家,对这种世俗社会的弊端了解不多,当下摇头道:“那晚我们也见过狼牙王了,我倒觉得他是个赏罚公平的人,连马良杀了他的弟弟,他都不去怪他。”
易风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晨旭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呗,都这么熟了,对我还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易风随口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咦,这卷书简上的字好像不是一个人写的?”
晨旭闻言凑过头来一看,果真如此。
这卷书简似乎不是用同一批竹简串起来的,大部分竹简看起来都很陈旧,甚至还有些发霉,显示它们已在仓库里搁了很长时间。不过有几片竹简看起来十分的新,上面的字迹刻痕也很新,与其他几片竹简完全不同,看得出并非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这几片新竹简零散地插在整卷书中间,语句不通顺的地方就出在这里。
两人赶紧捡起其他书简仔细检查起来,都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此时此刻,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这些卷宗已经被修改过,而且修改的时间并不长。
晨旭和易风互视一瞥,几乎同时喊道:“看守长!”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从门外传了进来。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齐齐掠出屋外。
声音是从另外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虽然相隔不远,中间却也隔了三间屋子。
等易风和晨旭循声赶到的时候,看守长已倒在地板上,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似是到死都不能瞑目。
“呜……呜……”
正对着屋门的一扇窗户洞开着,一股又一股的冷风从那里灌了进来。
晨旭一招“乳燕穿林”穿窗而出,易风则闪电般掠出了门外。
屋外一片静谧,根本不见凶手的踪影。晨旭看了看窗台下的积雪,发现除了自己的脚印以外,再也没有别人的了。
两人只好回到屋内,易风阖上了看守长的眼睛,叹道:“如果我们不来,他不会死。”
晨旭在尸体上仔细地摸索着,片刻后右手停在了尸体的胸口处,沉声说道:“他是被掌力震碎心脉而死的。”
易风愕然道:“城里有这水平的高手不少,那岂非人人都有嫌疑?”
晨旭沉吟道:“有人逼他改了卷宗,而那个人即便不是第三名同犯,也与同犯有关。他发现我们察觉有人篡改了卷宗,便杀了看守长灭口。”
易风道:“那他为什么不向我们动手?”
晨旭道:“可能是顾忌我们目前的身份,也有可能是打不过我们。”
易风苦笑道:“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说他打不过我们,不太现实吧。”
晨旭闻言也是不解。
正思忖间,门外响起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大群身穿铜盔皮甲,手持长戈的士兵涌进屋内,正是城中负责维持治安的“司隶”兵。
这司隶兵等同于现实社会里的警察部队,由一个百人队组成。
此时来的是一个十人队,当先一名十夫长先探了探看守长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忽然对着易、晨二人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肆意行凶,来人,给我拿下!”
易风和晨旭浑然没想到自己竟被当成了凶手,正欲开口申辩之时,已有四柄长戈钩向了他们的脚踝。
易风和晨旭哪里这么容易被他们钩住,倏地长身而起,掠过脚下的长戈,一长一短两柄剑倏起两道犀利的剑风刺向了十夫长。
十夫长没想到两人身手如此之高,措手不及间拔剑朝上格挡。
易、晨二人无心伤他,借着对方架剑格挡之势一起飘掠出了屋外。
晨旭收起定沧海对涌出屋外的一干司隶兵喝道:“我乃大王亲封的一字并肩王,仙军统领晨旭。”
十夫长没想到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俊秀少年竟然就是近日来在国中声名大噪的仙长晨旭,他本来不信,可见两人露了这么俊的一手功夫,当下又不由得不信了。
晨旭见他们没有立刻上前,便趁机解释道:“我俩并非杀人凶手,我们原本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到喊叫之后便赶了过来,没想到人已经死了。”
这十夫长虽然知道了晨旭的身份,可似乎并不太买他的账,闻言冷笑道:“两位既然有军职在身,无端端的跑来这奴隶营做什么?”
晨旭当然不能说是来查那件案子的,转念一想,说道:“最近奉王命组建仙军,来看看奴隶营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十夫长闻言冷哼一声,道:“这里可是女奴营,难道大人也想招女兵么?”
晨旭瞧出了他眼里的鄙夷,心知他把自己当成那种借职务之便淫乱女下属的好色之徒了,可眼下情况微妙,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十夫长见他不说话了,还以为他心虚,眼中鄙夷之色更盛,冷冷道:“你们既然说人不是你们杀的,可见到凶手了?”
两人摇头。
十夫长又问道:“我瞧过尸体,他胸口骨骼碎裂凹陷,显然是被重物或巨力猛击而死。以两位的身手,要做到这点似乎并不难。”
晨旭苦笑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人?这位看守长与我们素昧平生,毫无恩怨,就算要杀他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十夫长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劳烦两位与我去司隶部走一趟,是非对错总会查个水落石出。”
晨旭还没说话,易风忽然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里会出命案?营中人员大都外出干活,此处离大街又远,你们不可能凑巧猜到的吧。”
十夫长道:“当然是有人报案的!”
易风忙问:“是什么人报的案?”
十夫长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了:“他是……我也不知道,他浑身上下被一件蓝色的大裘包裹的严严实实。”
易风追问:“那他相貌如何?”
十夫长边回想便答道:“相貌啊……他戴了张面具,我根本看不到。”
“他声音如何,是男是女?”
“他没有说话,只塞给我一片竹简,上面写着一个小时之后有人会在女奴营行凶,让我们过去的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起初我还不信,反正也没别的事便赶过来看看,没想到真被那人说中了!”
易风和晨旭闻言一震,看来这场凶杀案早有预谋!
易风又问:“难道看身形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么?”
十夫长正欲回答,忽然醒觉过来,喝道:“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对待两位大人怎可如此无礼?他们有问错么?他们不该问么?在此案盖棺定论之前,即便是嫌犯也有申述和发问的权利。”
一个声音在身后传了过来。
易风心头一惊,谁都没发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