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心中却并不高兴,他愣愣的看着一墙爬墙虎出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少年时代总会赖在这院子中,小风吹过,看着绿油油的青草藤,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是通灵术的关系。
静静的倾听着春去秋来的声音,倾听着这些花草凋零,生命走到尽头的悲伤,他的脸上越发的迷茫了起来。通灵,通灵,通晓万物灵性,只要有一点点生命,陈羽凡就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
只是,这些声音却没有悲痛,似乎只是在感叹一年春去秋来,那是草木一秋的感叹。
此刻,西厢房之内,慕容雪华正在和李沁华这个儿媳妇说着什么,拍着她的手,唠家常。而东厢房内,陈随风和陈政和老人相对坐着,边上点着香,手下捧着茶,眼中看着棋,默默不说话。
啪嗒,随着一颗黑子的落下,陈政和老人抬起头,目光有些神惧,脸上的泥泞之色早已经被洗的干净,一身干净的短装,再也看不出田间老农的模样,虽然皱纹在脸上攀爬着,但是那神韵却的的确确是一种文人的神韵,孤傲的很。
陈政和老爷子随着黑子的落下,抿着的嘴巴也张开了,道:“随风,这件事情迟早是要和羽凡那孩子说的,既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也好。总不至于想要瞒着他一辈子吧!不过龙老头的提议……”
言语间,陈政和有些微微颤抖了一下,迟疑了一下,故作喝茶的姿态其实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良久之后,才将茶碗离开嘴边,道:“他的想法也算合情合理,毕竟他就你一个儿子,羽凡一个孙子,所以他必须要羽凡去继承一些东西,龙门这种庞然大物掌控在自己手中,总比放在别人手里要安心一些!”
啪嗒,又是一颗棋子,陈随风笑了一声道:“父亲说的是,不过羽凡那孩子有些抵触!”
老人笑了,笑得很开心道:“羽凡不愧是我陈家的子孙,有些骨气。毕竟当年的事情算不上谁对,算不上谁错。不过龙老头那个性格,估摸着不会放弃,他这些年也是很艰难的,一旦龙门这种恐怖的存在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会有些波澜。”
淡淡的喝了一口茶,陈政和眼神盯着一直坐在院子中的陈羽凡,默默道:“羽凡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不错!”
“父亲真想他去接手龙门吗?他还是一个孩子?”陈随风立刻道。
陈政和摇了摇手,笑道:“不急,不急,他既然想要去留学,那就随他去吧!一年两年,也就成熟了,等他成熟了再回来思考这个问题,也来得及。只是,只是我这把身体,也许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老人有些悲凉的望着陈羽凡,眼中满是不舍。陈随风也扬起头颅来,深呼吸了一口劝慰道:“您老身子骨还硬朗,还等着报重孙呢?怎么能够说这丧气话!”说着他望着手下的棋局道:“这盘棋,我们父子两个已经下了十年了,何妨再多下十年!”
“好,好吧!老头子不说了,不说了,下棋!”
这是一局下了十年的棋,陈随风这话一点都不错,因为这已经是一局残局了,到了收官了阶段,而且战斗依然焦灼,似乎是每一分,每一步都在争,极其的耗费心神。这一局棋已经深深的印刻在陈随风和陈政和老人的心中了。
每当这两人遇见之后,总是会想要将这一局棋继续下去。陈随风的棋艺是陈政和老人教导出来的,但是却始终没有赢过老人一局,手谈的功夫,老人还是有些功底的。而这一局棋,无疑是他们两人下的最久的一局棋。
这棋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啪嗒一指下去,老人不禁皱了一下眉宇,一根白色的眉毛飘然的落在了棋盘之上,老人捧着杯子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道:“老了,真是老了,居然临老临老走了一步错棋!”
陈随风也笑了,扬着手中棋子,就要抓住这个破绽,不过就当他的棋子将要落下的时候,却愣住了,好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姜还是老的辣啊!父亲这是想要故意落一个破绽给我,其实是设计了套子给我钻!我又不傻!”
说着陈随风开始凝望着整盘棋局,陈政和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笑而不语,似乎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过了半响,见陈随风一指还没有落下,才笑道:“随风,为父这一生坦荡的很,下棋也从未用过这种招数,不过今天对你用出来,也证明你能够出师了。”
出师一词用的十分巧妙,陈随风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在倾轧的政治上立足这么久,这其中斗争的关键,还是从老爷子手中学会的。就从这棋盘之上学会的,老爷子一生磊落,曾经做过教育部的部长,门生遍地。
后来又进入了权利的中心,在其中游刃有余了这些时候,如今虽然已经退下了,但是余威尚在,振臂一呼,那场面要比任何场面都要让人恐惧。所以上面始终对老人恭敬有礼,不敢有半点僭越。
因为如今的政治权利中心,十三人中,就有四人是老人的门生,军中更是众多门生。
陈政和笑了一声道:“随风,老头子这一生,可谓是无所求了,不过我最骄傲的是门生遍地,不过谁也不知道,其实你才是老头子这一生来最得意的弟子,老头子这点东西都被你掏空了,今天这局棋,你若是赢了,那你以后的路自然就好走。如果不行,那还要再磨砺一番!”
这是陈政和老人给陈随风的一个承诺,也是陈随风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只要能够赢过老人一局,老人就将自己手中的人全部交给他,或者说,动用自己的关系,全力扶植自己这个儿子上位。
不过老人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不可能将一个无用的废材顶上位,所以他还要看看,看看陈随风的心,看看他的手段,看看他能不能担起这副沉重的担子,如今看来,这小子成长的不错,相当不错。
黑白之间,孕育这天地之道,自然之道,做人之道。棋道看似简单,但是不明白的透彻了,却也大事不可为。所以陈随风虽然已经是不惑之年了,还是一个市长,这是老爷子还想要看一看他,真正的权利中心,要比金陵城的小鱼小虾要难的多,那就是大海,要不能成为巨鲸,那很容易就被海水吞没了,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小子老老实实的在金陵窝着,至少,没有性命危险。近几十年来,能够如老人一样在那遥远的北方,闲庭信步的人物,越发的少了。所以老人才越发谨慎起来,还想再看看。
老人谨慎,陈随风自然也谨慎,捏着棋子,久久不敢落下。
一局棋,下了老久,老久,依旧没有结果,陈随风的脸色不禁有些沮丧,而陈政和老人心中却不禁有些欢喜。心道:这个儿子还是有前途的,至少比自己在京都的那几个儿子要有前途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