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一袭白衣,绽开着几朵绯红的花。
她回头一笑。
在他的心头却是涌现了无边的凉意,如坠落冰窟一般。
她是谁?
他脑海忽然是一片刺痛,他想不起来,那有关于她的一切。
“你是谁?”
他拼命地呼喊着,回应他的只有那呼啸着的寒风,像一把把尖锐的刀锋刺痛在他的心上。
他尽可能的伸开伸长了手,触摸到的是一片虚无。
“忘了一切吧!”
一声轻飘飘的叹息,他惶恐的望却她渐离渐远的身影,陷入了一阵绝望,犹如迷失在无边的黑暗,找不到回去的方向,看不到光。
……
“忘了一切吧!”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如同从云端深处传来。一遍又一遍,层层相叠,久久回荡,飘渺不息。
他猛然惊醒,发觉自己浑身湿透,衣服连同着各种膏药紧贴在身上,很难受。
他坐直身子,却是牵动了身体某处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直抽凉气。
缓了一会,再仔细地观察了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破旧的小屋子里,若除去了那用一块木板与方石块搭成的床榻,便是传说中的家徒四壁了。
而他,就是躺在这席简陋的床榻上。
这家人真穷,这是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
他打量着这眼前陌生的一切,也发现了坐在床榻旁边的一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的望着他的小女孩。
“你醒了?”小女孩一声惊呼,差点跳了起来
小女孩脸上的婴儿肥未完全退却,嘟着小嘴啧啧称奇的样子煞是可爱。
“嗯!”他笑着回答一声。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他感到心里一阵平静,脸上也是一片轻松地。
小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说道:“小哥哥,您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能走动。”
“我去叫爷爷他们过来。”
小女孩说完,便是蹦跳似的跑了出去。
他轻轻一笑。
我还活着?这是他醒来的第二个念头,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应该是早已消散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角落,化作尘埃而不复存在。
也就是几个握拳的功夫,小女孩带着一名蹒跚的老者跑了进来。
“哎,我的小祖宗啊。慢点儿!”
只见那名老者叫苦不迭,小女孩嬉笑道:“爷爷,您不是常说您当年身如轻燕,功夫如何了得吗?”
老者身子一顿,脖子尽缩,嘿笑道:“那是当年。”
“哼!”
小女孩又是嘟起可爱的小嘴,发脾气似的把头转向一边。
老者忙是心虚的把目光投向床榻上,看了躺在床榻上的他一眼,也是啧啧称奇道:“这小子还真算命大,这么重的伤都死不了。”
在小女孩的爷爷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了着眼前这名干瘦的老人。
这名老人约莫七十来岁。不论是头顶遗留的几根稀疏的白发,还是额头间岁月刻画下的皱纹,都可以看出他所经历的沧桑。只是老人那双铜铃般的小眼睛,却是闪现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精光。
从眼前的他所处情形来看,他怕是被眼前这名老人所救,他充满谢意的说道:“多谢老爷爷的救命之恩。”
“别谢我,要谢就谢青衣那个混蛋,若不是他把昏迷不醒的你抱了过来,怕你早被喂了山间的野狼了。”
“青衣大叔不是混蛋。”小女孩不满地插嘴道。
“咳咳!”老头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小家伙,你来自哪里?”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努力地思索着有关的记忆,可脑海中有的只是一大片令人绝望的空白。他青涩的脸庞顿时一僵,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
一句苦涩的话最终还是艰难的吐出来。
……
厚厚的云雾盘踞在一片苍茫的天空中,渐落的夕阳用最后的光芒把云雾染成一片血色的绯红,余晖则透过云罅,照耀在他茫然的脸上。
这个时候,村里各家各户的屋檐上都升起冉冉炊烟。
此时,距离他醒来已经有了五天时日,伤口也是好了七八分,下床稍微走动也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在这些天里,他也是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位于一个名叫北泽国的小国北部的偏远山区,这里的人们多以打猎或采药为生。
醒来时看到的那名小女孩则叫楚颜,今年方才十三岁,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是十五岁左右。她的爷爷则名叫楚空,据说当年也是很厉害的人物,当然,也只是据说而已。
至于楚爷爷口中所说的青衣,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由于他一直穿着一件朴素的青色布衣,最早是被楚颜戏称为青衣大叔,后来青衣便成了他的名字,至少村里人都是这么称呼那人的。
此时,在他眼前,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的中年大叔,便是一个人蹲坐在一块巨石上,呆望着头顶上的天空,谁也不知道那青衣大叔在想些什么。可他似乎看到了,青衣大叔眼神里充斥着的是无边的茫然,还有孤寂。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青衣大叔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悄悄走进,站立在青衣大叔的身后,没有打扰去青衣大叔的思考,可青衣大叔却似乎是早早的便知道了他的到来。
“伤口好了?”青衣大叔没有回头。
“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并不碍事。”他如实回答。
“你来自哪里?”
“不知……”
他无奈的苦笑道:“我并不知道我来自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该要身往何方。”
“哦?”青衣大叔一声惊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脑海似乎飘过一丝灵光,他仿佛捕捉到了些什么。
“我叫莫……莫……莫?”他脑海一阵绞痛,终究是什么也没捕捉到。
“我的名字?”他感到心头很是痛苦。
青衣大叔还是没有回头,却是笑了笑,望着天际的云朵,低吟道:“浮生若梦,这绚丽繁华的一切,终究还是过眼云烟。”
青衣大叔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现在就叫云,莫云。”
“莫云?”他陷入了思索,在一阵茫然过后,他叹息一声道:“我就叫莫云吧。”
“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一些什么,可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活个自在,活得风轻云淡。”
“活得风轻云淡?”莫云苦笑道:“可貌似大叔也没做到这一点吧?”
“哎,这个世界到底太过于太复杂,当你接触到的明白的越是繁多,便越是身不由己。”青衣大叔一声苦叹。
“这个世界便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你要么选择成为一个观棋者,要么成为一个下棋人。下棋者一生都是活在算计之中,不是算计别人就是被别人算计。
可观棋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若是抵制不了自己的欲望,终究还是会自己自主地跳入棋局之中。此刻他能做的,要么就成为新的下棋人,要么就成为下棋人手中的棋子,这棋子还甚至是可有可无。”
“欲望很可怕吗?”莫云问道。
“欲望是原罪。”青衣大叔叹息道:“哪怕是抵制了欲望,总有人成为棋子的时候,会不甘心,会把其他的围观者拖下水。这是贪婪,人性本恶。”
“这个时候,常常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青衣大叔一声苦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莫云也没有再问些什么,他望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他在心中发问。
“我来自哪里?”
“不知……”
“我该往哪儿去?”
“还是不知……”
“到底还是不会有结果啊……”
他早已明白思索到最后,也只会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空白,可他却又不得不去回想,哪怕只有一点希望,甚至根本就没有半分的希望。
“哎……”
他叹息了一声。
“哎……”
青衣大叔也是叹息了一声。
两声不约而同叹息,两人诧异地相望对视了一眼。
青衣大叔忽然张开双臂,便是一声长笑。
他大声喊道:“管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便是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莫云在青衣大叔的笑声中,却是感到了一丝放手决绝的意味。
青衣大叔想往哪儿去?要做些什么呢?
莫云他不知道,也不去想,他自己身上已经是带着太多的疑惑还没有找到答案。他茫然一声苦笑,“活出自在?”这一切到底还是离他太过于遥远。
可不管怎么说,莫云至少知道了自己眼前需要做的是什么了,那便是活着。只有活着,才在日后有机会找到一切的答案。
此刻,压在他心中的大山,似乎是轻了几分。
“忘了一切吧!”
那个声音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
“我真的把一切全忘了吗?”
莫云默叹一声,到底也只是轻了几分,大山还是大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