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未等杜兰因卸下伪装,裴绵泱便抢先一步淡然展笑:“瞧你认真的,仿佛我是那丧家之犬似的,真就要把命丢在这儿了。”
沈衔玉不可置信的回首瞧她,四目相对,瞳色暗深,可他却偏偏能读出那份隐藏的孤意。
裴绵泱倚在窗前,素手又一次推开将窗子大肆敞开,碎花街热闹的烟火气便随风入户。
今夜的风有些凉,狂风袭入室带来刻骨的寒意,一寸一寸的剥蚀着人的皮骨,可绵姐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却未有丝毫的颤抖,眼角眉梢尽是她该有的傲色:“风大了,一会儿就该落雨了,你快些回去罢,莫淋了雨。”
她高昂的头不曾低下分毫,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衔玉心中忽似压了大石,那点疼徐徐沉入心底,湮没在唇边若有似无的一点僵硬上。
但他最后似是被劝动了,也不再强迫,转身一步步往半掩半开的门走去。
他沈衔玉自认无能,只能陪文长歌走到这儿了。
待门阖上,杜兰因眸内的嘲意,早已收敛不住:“临了还要骂我一顿,也不知文公子是怎么想的。”
裴绵泱缓缓挺直了身子,淡然睨他,杜兰因的问责,仿佛已经无法在她心中激起半点涟漪,她的眸中甚至都没有生出半分的怒意怨怼。
她只是一如既往地笑:“此番我低估了你的能力,却高估了你的背景,如此说来,其实你还挺可怜的。”
“可怜?”杜兰因呓语一般重复着她的话,瘦削的身子颤抖不止,似是撑不住这一身不服输的精气神,但他还是强撑出一副无畏的模样:“我确比不得权贵能只手遮天,可应付你一个无名小卒,却也绰绰有余。”
“不妨文公子猜猜,你我谁会先堕入那暗黑无情的阿鼻地狱?”
裴绵泱早已懒得去与他计较字眼,在她眼中,杜兰因早就疯了,或许是久居人下急于泄愤,或许是被那句“走狗”戳了心窝,总归他早已失去了理智。
不然怎么会连素日苦心经营的伪装都尽数卸下——还是对她这个外人。
“怜你囚己如徒,怜你作茧自缚,怜你一生都放不下的仇恨皆被人当做砝码,怜你毕生的追求都成了一场虚伪的玩笑。”裴绵泱自顾自说着,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随风飘落进来,打湿了裴绵泱素雅的衣衫和杜兰因那破败的布衣:“你自己都不知道罢,画地为牢,在劫难逃。”
雨滴落在杜兰因身上,寒意还来得及消散,就已悄然浸去了心里,冰冷入髓。
而裴绵泱字字句句对他而言更似毒蝎尾刺,一下下蛰在心间,却是火燎火燎的痛。
杜兰因垂首不语,少顷方才开声,平淡如水却字字诛心:“若我命丧黄泉,路上有文公子替我探路,也是值得的。”
裴绵泱闭了闭眼,咽下满腔苦涩,侧目再望向他时,清眸又含了笑:“其实,说不准会有人会来救我……”
“但你深陷泥泞不可自拔,心甘情愿沦为走狗,这病啊,早已药石无医。”
裴绵泱的话语,终于又一次彻底将杜兰因激怒,方才还温文尔雅的他面上愠色尽显,目光犀利含霜:“收起你的冷嘲热讽,你若肯为我所用,尚能留住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