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鹄台是从未有过一株草木的。

黄土层台依丘垄而建，比起阖宫精致的琼楼玉宇，此地更添了几分北国的粗犷豪迈。

书案间习风抚卷牍，火舌吻上烛台，一柱蜡燃尽，“噼喇”一声便惊醒眠蛇毒彘。

温稷将青樽里的葡萄酿一饮而尽，飘飘然仿佛已是酣畅淋漓，可眼角却盯着面前半是含羞半是献媚的宫婢们。

几宫婢昳丽衣衫下幽香暗浮，丝毫不比唇齿间醉人心脾的馥郁逊色。

温稷将将趿了金履，揽袖一捉，便抱过一个娇娥，眉目含笑，将她朱唇上嫣红的胭脂轻轻一点：“好颜色，纵览世间万物，掌间却少有这般艳绝。”

宫婢似莺啼般娇声细语，一语销魂，不由令人心驰神往：“殿下生来尊贵，定会坐拥四海，如今虽有宵小跳梁，但晋王英勇神武，大司马忠于朝廷，汤将军不日便能自辽东而归，殿下要多少颜色都要得的。”

温稷指尖一顿，继而又将她揽进怀里几分：“我竟忘了，美人乃是晋王所献。”

“只是还不知美人对大司马有何看法？难不成只是浅浅的‘忠于朝廷’四字么？”

宫婢倚在温稷怀里，虽有几分战战兢兢却仍是温言续道：“屡次救驾，平定南蛮，阖府尚简，奴以为大司马乃一纯臣。”

“好啊！好！”温稷敛了神色，懒懒地又唤来周边满目含春的侍女：“你，来。”

“杀了她，我封你做侍妾。”

温稷怀中柔软无骨的娇躯一颤而僵，如铁板一般杵在当场，霎时，娇人来不及整理衣裳便已伏地长拜，涕泪满面地求告宽饶。

“看来晋王与大司马的关系属实是不错，连晋王在本王身边安插的探子都对大司马赞不绝口。”温稷悬杯泯了一口，随即便将盏中半剩的残酿直直泼向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末了，他又抬手替宫婢拭去眼角泪水：“那美人不妨再分析分析，大司马为何久不入我门下？晋王又为何与他走得那般近？！”

“奴不知……”

漆金兽面的门应声而敞，当门轴缝隙再次紧闭之时，跳跃的烛火已为盛怒的夏风摧折。

来人将袖袍轻轻卷起，以平静的口吻淡淡叙说：“五殿下令微臣调查一事暂无眉目。但臣偶然得知，今日撷芳园突生了变故。”

温稷平声一哂：“本殿只叫你去查大司马，与大司马无关之事不必来报。”

“臣闻，大司马独女与沈侯次子于撷芳园设宴。”

温稷顿时来了兴致，遂暂屏阖宫娇娥，聚神而听。

“近日一首《昕台赋》横空出世，词风大气磅礴，炼字精妙绝伦，但据京中暗探来报，诗作者文长歌乃是公府久束高阁从不露面的嫡姑娘。”

“此番这二人扮作官差暗访撷芳园，瞒过老鸨，只拦住一打杂小厮回屋议事。撷芳园乃太子产业，近日定国公府又与明相起了争执，臣担心此二人的举动会对殿下不利。”

闻言，温稷抚掌朗笑：

“大司马的人果真都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