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最后是被沈衔玉请入扰安房的。

屋门阖起，沈衔玉青着脸色，看着几案上的佳肴热酒，沉声低笑似是埋怨：“有何事不能先同我商量？”

裴绵泱巧妙避过沈衔玉的诘问，合拢双掌连念了几声佛祖保佑，才迈步到座上：“沈兄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不过还好此番没出什么乱子。”

沈衔玉面上微沉，上前亦撩袍坐下，若有所指的侧头去看了一眼小厮：“这就是你的没出乱子？”

绵姐儿只恍神了片刻，即刻便晃了晃酒盏，似笑非笑，眯了眼俯身凑近去与他耳语。

沈衔玉本还觉得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凑这么近实在有失体统，不过待听到绵姐儿将他的“事故”说完，片刻的担忧便已灰飞烟灭，而双眸只余下震惊。

他起初是真不想与文长歌狼狈为奸的，可长歌说他家里的弟弟逛了撷芳园之后染了花柳病哎。

还说他弟弟小小年纪染上这病，后半辈子估计是废了，就算只是为了其他无辜路人后半辈子的幸福，文长歌都不能放任撷芳园继续作乱，更何况此番是祸及他的亲弟弟。

沈衔玉抬眸不可置信的盯着文长歌的脸颊，忽然觉得文老弟的形象在自己这里升华了几个档次，便狠一跺脚，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辛辣热酒入喉，一时之间被呛得咳嗽不止，半晌沈衔玉才从震惊与辛辣中平复过来，拢袖缓缓开口：“从前不知文兄此等胸怀，今日既知，沈某定竭尽所能祝文兄一臂之力！”

裴绵泱颇满意的笑了笑，亦举起酒杯，一口美酒闷声下肚：“沈兄此情，文某定当铭记！”

如此瞧来，也是多亏了裴宣琅这么个便宜弟弟，绵姐儿编瞎话的功力真是日益见长，现下已修至无论怎么编排都面不红心不跳的境界，只是可怜裴宣琅一天之内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二人矛盾倒是解除了，但一直晾着那小厮也不是事儿，裴绵泱勾了一抹笑，恭恭敬敬地将小厮请上饭桌，还亲自替他添了酒。

玉壶春在盏中轻晃荡出热烫的酒香，绵姐儿放下酒壶，随手端又了碟猪肚放到他面前：“据说这是川厨做的，味道很正。”

那小厮一直没忘记现下为何自己待在此处，但他还是顺着取了筷子夹着碟里的猪肚入了口：“确实不错。”

夸奖之词未落，不想他竟只是咀嚼了两下，便尽数吐在碗边，放下筷子，面上有大不屑之意：“味道浮于表面，炖得也不够烂。”

“你！”相比起其他，沈衔玉更无法忍受此等粗鄙之举，当即便跳离座位。

他决不与此等粗俗之人同席。

裴绵泱似是早已料到了沈衔玉的反应，但她此刻有更大的麻烦亟待解决便懒得理他。

只是她没想到这小厮竟桀骜不驯软硬不吃，他这一举动真真叫绵姐儿慌了阵脚。

小厮不管他们的反应，用袖口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笑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若是吃了你们的便要替你们做事，我可不想欠你们什么。”

裴绵泱也是这时才发现此事尚有转圜余地，若这小厮当真要与他们作对起初便不会来这扰安房，更不会心平气和得坐这么久。

“那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