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裴绵泱换了一身行头便大摇大摆的前去赴宴，此番弃了身份的桎梏，貌美的小娘子俨然已成了一个端方雅正的贵公子。

南昕近来新制定的法令禁止白日宣淫，因此寻常勾栏瓦舍一般白天都会闭门谢客，裴绵泱还以为祖母此番令她贸然前来定会扑空，不料这大名鼎鼎的撷芳园却是钻营取巧的个中好手，晚上红灯绰绰卖弄风骚，白天摇身一变则成了正经酒楼，仿佛恨不得在门口立一块刻了招牌的贞洁牌坊。

沈衔玉素来与裴绵泱交好，本也不喜此等污浊之地，却也因好友首次攒局盛情难却匆匆赶来碎花街。

“长歌怎的忽然肯踏足此地？我仿佛记着，你先前对此是敬而远之的。”沈衔玉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还有些抬举的意味。

不过也不怪他阴阳怪气，在裴绵泱的印象中，沈衔玉对烟花之地极为排斥，据小道消息传言，先前衙门因为公事派他去了一趟怡红院，回来后他便辞去了官职，还在家里将勾栏院的女子大骂一通，说什么下流污秽不三不四，像是豺狼虎豹一般。

向来温文尔雅的沈衔玉鲜少这般动怒，故而绵姐儿听着风声却没敢向他询问仔细，其实也是怕他似岳麓书洞里那胡须皆白、一板一眼的老学究一般，白白惹来一通说教。

不过听闻撷芳园势利气重，连着门房都能拨两把算盘，里头招呼的姑娘瞧着“文长歌”与沈衔玉站在门口犹犹豫豫，连忙赶出来迎接。

“哟，好俊俏的公子。”

那姑娘的香帕往沈衔玉身上一丢，他的眉头便更重了一分，这地方的姑娘都是擅察言观色的主儿，见自己对他毫无吸引力，便把生意的主意打到了绵姐儿头上来。

“公子瞧着眼生呢，可是头回来我们撷芳园呀？咱们园子里头的姑娘们多才多艺，可是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呢～”

未等裴绵泱回应，沈衔玉已面色铁青，给众人一股仿佛下一秒拳头就要落下来的错觉。

裴绵泱要探听消息，自是没时间理睬他，只顾自端了一副好奇模样：“难不成你们大白天的也接客？”

“公子说笑了，近来新立了诸多的规矩，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怎敢违背？”

绵姐儿随口打趣，不料倒让这姑娘多想了去，只瞧她笑容不改，眼里却即刻便立起道提防的围墙，仿佛是生怕哪个督察大人来微服查探来了。

姑娘又觎了一眼沈衔玉刻板的面孔，越瞧越像，心里不由暗自嘀咕：

初入仕途的少年人往往都是这般不附逢迎，不看脸色，但在官场这个酸性大染缸里，就算是铁棒都能泡成烂油条，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思及此处又在心里暗道好险，又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够快，眼前的这俩人，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她打上了府衙派来的官人的标签。

既是如此，生意大概是做不成了，姑娘便收起笑，朝二人微微一福：“撷芳园恭候两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