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蹊将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暮色将至，出了霁月馆，只瞧定国公府上上下下无一处不透着琼林玉树般的光彩。

可再行至远处回身而望，远离喧嚣层云遮蔽的霁月馆被云际间渗漏的光束笼罩，却是颇像那民间话本所云的水厄之象。而卷云三五歇落在层层门户镂空的霁月馆上空，更添了几分诡谲。

“太夫人妙计，这回试探过了，便可安心了。”袁嬷嬷便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手中的物件，正说着便将棕褐色的豆子悉数置于素色锦囊内。

言蹊面上浮过笑意，气度一如平常：“不想在这里也能寻到咖啡豆。”

“正是说呢，这豆子不仅生吃难以入口，磨碎了做汤更是苦涩非常，也不知那西域使臣进贡这东西作甚。”身后的绣巧瘪瘪嘴，仿佛是恼自己没见过世面，少顷却又颔首笑赞：“还得是咱们太夫人，竟晓得此物还有这等妙用。”

“那以后便好好跟着太夫人长长见识！”未等言蹊回应，袁嬷嬷又抢先一步轻快接过话头，饶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言蹊不去追究，只是眼梢微挑，遮掩了眸中神色：“近日仔细着留意棠园。”

袁嬷嬷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笑着应过，只绣巧又嘴比脑子快问了出来：“此番试探罢，太夫人还不安心？”

明明事先她们主仆几人已商量好，此番不过测试棠园姑娘的心意而已，如若他二人皆是真心，便无论如何也要全了这对苦命鸳鸯，令他们免受外界流言蜚语的干扰。

可如今结论已出，太夫人为何会突然出尔反尔？

“此番试探，不是叫我安心。”不觉间几人已行至山月居，烛红光亮映于檀珠帘上，古朴素木上亦沾上几分瑰艳。

言蹊凝神看那薄烟自鎏金缠枝莲叶间袅袅而生，婉转萦纡，声音也平添了几分缱绻：“是叫她安心。”

“只有放松警惕的狼才会留下脚印。”

事实证明，言蹊这许多年来的宫斗剧的确不是白看的，此后不久，棠园当真应了她的盘算。

月色初升至金巅，公府仿佛被夜游神渲染了幽深如墨之色，除却屋内鎏金华光洋溢满堂，旁的光亮皆流转迂回渐渐没入暗处的凤尾竹上。

言蹊照旧还是捧着一碗茶，缓指抚盏，掌腕间瓷骨幽凉，不过这次举盏一抿，却无赞赏之色，只是微微喟叹：“茶凉了。”

绣巧上前添过新茶，言蹊便阖眸默默掀开茶盖，顿时只觉水雾弥漫，热气扑面。

“还是叫绵姐儿过来罢。”

裴绵泱对自家弟弟的糟心事略有耳闻，想祖母与母亲为此事操劳奔波心里定是堵得慌，忙噙了笑凑到言蹊跟前：“祖母若实在烦裴宣琅那小子，改日我便打断他的腿，看他今后再如何惹是生非。”

言蹊本来正被这复杂的案件扰得头疼，听了绵姐儿的话却终是难掩笑意：果然，世上打人最狠的永远不是爹妈，只能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