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而叆叇的云霓，在逼仄的罅隙中，漏出胎灰般静穆的黑紫，一倏忽之间，山月居的门应声而开，惊飞檐角云雀。

仆婢随着来人脚步点燃她所经之处几盏明灯，铜雀灯台间烛影竞跃，却映出满屋的温存。

言蹊等她之时一直磕着瓜子，时候久了便觉着口干舌燥甚是无趣，遂拍了拍手，又翻来枕下藏着的那本诗集细细品味。

袁嬷嬷见状，忙携着众人退避屋外满院视察，可谓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好不热闹。临了，便又催促着厨房快些准备饭食。

厨房主膳的庄娘子亦是府中老人，吃穿用度子孙事业无不仰仗公府，她略略绷色沉吟片刻，才舒眉逢迎道：“前几日我就说食材不够了，没成想管采买那丫头一直偷懒竟忘了添……不过方才我已叫刘婆子遣人去买了，娘子稍等等，应该马上就好。”

闻言，袁嬷嬷又使出了惯用的冷笑招数，只瞧她横眉竖眼微微嗔怒：“午后我瞧刘婆子的后院管成了一团浆糊，太夫人瞧着可是生了好大一番脾气，我原就指着今儿晚上这顿饭替太夫人打发火气呢！本以为你们这还能做得好些，不想你们竟也如此打我的脸！”

庄娘子心里发虚便俯身应过，僵着身子无言接受着呵斥，不过思绪早已飘然飞走，心底只默默祈祷采买的小丫头能快些回来救她一命。

裴绵泱步入山月居一路都被张孺人领着，仿佛生怕她迷路似的。

言蹊早就想会一会这位府中传闻顽劣骄躁的裴四姑娘，见来人腰若纨素，指如削葱，雾笼妙目，凄楚怜人，不由暗想这古代一府之中是否也会有谣传一谈。

意踌躇，步微顿，复杂思量，未几遂道：“不必多虑，听绣巧她们平日里念叨你的懂事乖顺，我此番，不过只是想再见见你……”

这话与张孺人的话可谓大相径庭本末倒置，言蹊不清楚这顿饭早已被张孺人编排好了借口，一番言罢心仍惴惴，只得偷眼觎四姐儿的反应。

这边裴绵泱见过言蹊，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何种滋味，只是觉着，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仿佛变得翻天覆地。不过往事种种却仿佛仍历历在目，她的眸中不由涌动过数日里来在山月居那并不美好的回忆。

思及此处，她只得压下心中许多的不安焦虑，垂首轻叹一声，朱唇轻启，又端是一副端庄大气模样：“祖母实在谬赞，孙女平日里不过是尽些分内之事，若以此作为夸耀的炫资，未免过于倨傲，实在愧不敢当。”

斑驳着昏黄的烛光，这边各怀心思相互试探，这边却是波光潋秋月，静影迎和风，淡烟纤长袖，清雾飞簇裾。

棠园一路疾跑着，使出了平生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在府里下钥之前赶回来将葱段移交了厨房，庄娘子这才终于把心揣回肚子里。

不久时，正厅已列八盘之珍馐，盛五簋之夭美，鸭掌带糟，酥酪含蜜，新水浮沫，新火慢煮。

只待来客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