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赶回迎圣城,找到了芙蓉巷子里的孙乞儿。二人一拍即合,准备结伴而行,共同前往龙王庙地下。一是寻得秘宝,二是诛杀何不鸣,为民除害。
只是此行吉凶难料,事前当有万全准备。
于是陈鬼脸、孙乞儿二人分头行动,买了麻绳、火折子、干粮、驱蛇硫磺等物。
本想着托副官搞两把毛瑟步枪出来,可是又怕事多口杂,况且时间紧迫,无奈只能作罢。
索性到了城中铁匠铺子里,选了两把趁手的短刃,分与孙乞儿,一同贴身携带。
一切准备妥当,二人不做耽搁,在驿馆中租了两匹快马,便直奔小砀山方向。
话说二人都不精通马术,一路上如何颠簸如何折腾暂且不表。
但说日落西沉,崦嵫暮晚。
陈孙二人才来到小砀山地界,直到前方无路,二人这才翻身下马。
绑好马辔,塞了几口干粮,一前一后继续徒步而行。
山中潮湿闷热,如蒸锅笼屉,少了晚风清凉。只是几步,便浑身湿透。
如此前行,更是费力许多。
孙乞儿也觉得难捱,索性讲起了自己听到的坊间传闻,说的就是小砀山龙王庙的由来。
话说几十年前,这小砀山里也有村落,唤作景南村。
只因村子处于山坳中,平日里看太阳东升较晚,西落较早,故而取自八门遁甲中,景门居南方离宫之意,才由此得名。
本是世外桃源地界,却经常发生失窃事件。
先前还是丢一些鸡鸭鹅狗,后来变成牛马驴羊。
村民不胜其扰,以为是山中枭兽山精作怪,于是分派青年壮丁,对禽舍畜棚轮番把守。
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几日,大伙都有些懈怠,忽而一日入夜时分,畜棚中传来“嘶嘶”怪响。
本来打盹的村民连忙操起草叉,提着煤灯上前查看。
却见无数胳膊粗细的红纹怪蛇盘踞在一起,似要掳走棚中的牲口。
村民见状,思索片刻,并未驱赶蛇群,而是悄悄退下,任由其事。
至于为何如此,只因村中农户,每逢雨季时节,都会听到山坳深处,传来“呜呜”的龙吟之声。
世世代代皆是如此,故而将红纹怪蛇当成了龙子龙孙,所以才敢怒不敢言。
次日,此事在村中传开,可大伙皆是忌惮龙王威名,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村里来了一个白皙俊俏的陌生男人,说话轻声细语,应为举止就像个宫中来的阉人宦官。
声称自己有法子驱除蛇患,又不触犯龙王。
村民一听有这等好事,便任其行事。
要说这人倒也有雷霆手段,只是勘察了一下小砀山的山势走向,就锁定了一处位置,自己掏了二百两纹银,召集雇佣村民,在标注地点大兴土木。
村民心想,此人出谋出钱,真乃善人。当即纷纷欣然接受,埋头苦干。只三月有余,便建成一处庙宇,正是龙王庙。
庙内龙王供奉当中,虽不是金身法相,却铸得龙首蛇身,极为诡异。
村民起初也不怀疑,只当是为了驱除蛇患,保当地太平。
殊不知,自打龙王庙建成之后,那白皙男人便消失不见,山中降雨之后,也再无龙吟之声。
只是那蛇灾依旧不断,大有不可控制之势。
景南村百姓无可奈何,只能背井离乡,到头来庙宇、村落皆荒废破败,直至如今。
陈鬼脸听闻孙乞儿说完上述,心底有了大概。
结合《虫经》分析,一直盘踞在心中的诸多疑点也随之清晰明朗。
所谓山中龙吟之声,不过是炸庙祈雨时,看到的冲天地气。
几乎可以断定,龙王庙地下必定有巨大空间。龙吟之声,实则是积水倒灌进空间之后,排出的地气而已。
至于当地蛇患,陈鬼脸随敖司令炸庙当天,也是见识过厉害。幸而此番前来,多带了些硫磺,如遇蛇群,也可轻松应付。
只是修庙之人,身份可疑,不知是何人物,听闻细想,几乎可断定,这人定是宫中太监。
但是几十年过去,无论是谁也身埋黄土,管他作甚。
陈鬼脸脑中有了思索,路程好似能快上几分。
不觉天色渐暗,明月当空。只是身处密 林之中,仍是摸黑前行。
恍惚之间,只见面前似有光亮,陈鬼脸不可置信,回身叫上孙乞儿:
“孙儿,你不是说景南村已经荒废吗?为何前面还有人迹?”
孙乞儿听闻一惊,连忙上前查看。
果真,透过层层树缝看去,前方真有两排亮光。
“灯笼,是红灯笼。”孙乞儿确信。
“莫不是景南村还有人居住在此?”陈鬼脸推断道。
“管他景南景北,倒不如去借宿一宿,如何?”孙乞儿只觉又困又乏,当即建议道。
陈鬼脸也是疲惫,以此状态贸然进入龙王庙地下,属实不妥。
于是二人拨开灌木杂草,顺着光源而去。
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平台地界。
此地屋舍俨然,人声鼎沸。
无数村民忙来忙外,有的墩板,有的颠勺,有的挂彩,有的摆桌,皆是人间气象,好不热闹。
孙乞儿看着这般烟火气息,当即好生亲切,兴奋说道:“陈兄你的面相别吓到旁人,让我先去探探门庭。”
说完便借着矮小身形,越过陈鬼脸,几步上前。
“大婶,我兄弟二人途径此地,想要借宿一晚。”孙乞儿对着村口一个贴喜字的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也没回答,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计。
孙乞儿也是个厚脸皮,见此处吃了闭门羹,当即换了一人,继续问到:“大伯,今日真乃良辰吉日,我兄弟二人也有心贺喜,不知……”
话到一半,却见老伯也是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并未回答。
孙乞儿满心疑问,暗道:“这村中之人,莫不是个个聋哑?”
心中虽是如此,可还是想再问几人。
刚要继续行动,只觉手臂一紧,就被人从背后拉住。
回头看去,正是陈鬼脸出手。
“陈兄?”孙乞儿疑惑。
陈鬼脸并未搭话,只是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将孙乞儿拉到一旁,这才小声说道:
“你不感觉此处好生奇怪吗?”
“何意?”
陈鬼脸指了指村口的大红灯笼,又指了指村中门墙上的喜字,低语道:“哪有半夜迎亲的习俗?”
孙乞儿听闻,这才恍然。
再看村中往来之人,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异样。
就在这时,村民们好像心有感应一般,齐刷刷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全部聚集在村口处,翘首张望。
只听唢呐锣鼓声由远及近,一支送亲队伍身着大红衣裳,突兀的出现在村口。
村民见了,这才面露笑容,其中一人连忙从怀中掏出红绸包裹,递到送亲队伍的排头手中。
排头接过聘礼,掂量了几下,似乎颇为满意。
于是向后挥手示意,让队伍放下大红轿子,这才引着一众送亲队伍,退至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陈鬼脸看到此处,当即是心头乱颤,暗道一声“糟了”。
这般行事做法,不知是赶上了哪路仙家娶亲。我兄弟二人还冒冒失失,误入此局,索性还没有冒犯人家,不如速速离去。
想到此处,陈鬼脸拉着孙乞儿,溜着墙根,蹑手蹑脚的准备出村。
可是村口站满了接亲的村民,哪有出去的空档。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村民恭敬上前,掀开了大红轿子的帘头。
接着从轿子中背出一个头顶红盖头的红衣女人,向村里走去。
一众村民将女人团团簇拥,双手举过头顶,发出“唔唔咕咕”的欢呼声。
陈鬼脸见村口有了空隙,也不敢继续仔细观瞧,当即对孙乞儿使了个溜之大吉的眼色,随后脚底发力,就要一下窜出去。
可未等行事,就觉肩头疼痛,竟是被一个村民死死按住。
反观孙乞儿,也是被另一个村民制住,动弹不得。
陈鬼脸自知不妙,当即对着村民说道:“我兄弟二人误入此地,多有得罪。今日大喜日子,不宜动武,还请放了我等,也算修了一件功德。”
可是村民仍是对陈鬼脸的话不理不睬,兀自带着他随着众村民一起,向一间喜房走去。
此时,背着红衣新娘的那人,已经将新娘送到喜房之中。
押着陈鬼脸这人见状,好似会意一般,竟然将陈鬼脸也推入喜房。
只听“咣当”一声,房门紧闭。
陈鬼脸竟稀里糊涂的,和红衣新娘共处一室。
“他娘的,本来是来看一阵热闹,哪曾想老子竟然成了新郎官。”
陈鬼脸暗骂一声晦气,转身推了推房门,已是紧锁。
再看喜房屋内陈设,全然一副大户人家排场。
两侧红木座椅,皆是金银饰边。其上雕龙画凤,精巧至极。每个座位背后,都陪衬一幅笔墨画轴,绘有山水秋霞、花鸟蝶舞,栩栩如生,各不相同。
正中一张巨大红木桌案,上方摆着红烛两盏,供炉一尊。
红烛摇摇曳曳,供炉青烟袅袅。
背后亦有一副画轴,绘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可是烛光低沉,只能看到身体,看不清面容。
陈鬼脸也无心看画,只想快些离开。
可是四下无窗,门又被锁死。只有红木桌案之后还有一处后室厅堂,想必就是红衣新娘所在。
此番境地,无可奈何。况且孙乞儿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又有无危险。
后室厅堂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陈鬼脸不做迟疑,当即向后室走去。
才走了几步,忽而觉得,周遭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四下环顾,又不见有人,正疑惑之时,目光恰巧落在正中的画轴之上。
此时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画轴全貌。
这一看之下,当即惊得一个哆嗦。
原是这画中女子,人身狐脸,此时好像有生命一样,正瞪着一双媚眼,对着陈鬼脸微笑。
正是:“有心进得龙王庙,无心竟遇画中妖。”
要说陈鬼脸能否脱身,且留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