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村长领着大伙儿去说说,这次胡万金自家的地也被淹了,应该好说话一些。”
“听你爹说,村长昨晚也是这么说的,泥鳅,你起来了,快来吃早饭。”
珍珠嫂招呼泥鳅吃早饭,只见泥鳅背对着墙,顺着墙根慢慢地往门外走,听见珍珠嫂叫他,似乎走得更快了,行走间,裤腿处的水渍若隐若现。
“娘,我昨晚吃太多了,不饿,我去山上放羊了。”
“羊在后院,你这是往哪里走。”
“娘,我要去茅厕。”
泥鳅听了后,反而走得更快了,原本的小碎步换成了大步往前走。苏晓晓瞧出了端倪,忍住笑意,去后院帮泥鳅牵羊,又从桌子上拿了两个红薯塞他手里。泥鳅一只手牵羊,一只手拿着红薯往嘴里塞,正准备离开,珍珠嫂手里提着被子出来了。
“泥鳅,你又尿床了。”泥鳅被红薯差点呛到,他满脸通红,“还不去换条裤子,等着太阳晒干呀。”
苏晓晓笑得前俯后仰,泥鳅一溜烟似的冲进屋子里,换了一条裤子,很快就出来了,手里还提着那条尿湿了的裤子。“娘,我换好了。”
“坐下来慢慢吃吧,我已经给羊喂了一把青草,等太阳大一些,路面晒干了些再去。”
苏晓晓说完,把昨日切好准备做豆腐乳的豆腐,端着出去,担心会被小鸡啄,于是放在一个稍高的地方,她用手稍微翻了两下。
“姐,豆腐乳肯定会很好吃。”泥鳅边吃红薯,边望着竹篮里的豆腐乳,苏晓晓对泥鳅有了新的认识,这小子就是个吃货。
“放点辣椒和生姜,若是再放一些油,最下饭了。”
听苏晓晓一说,泥鳅感觉手里的红薯更香了。苏晓晓递给泥鳅几个红枣,是昨晚珍珠嫂给她的。泥鳅却没有收下,“姐,你自个儿留着吃吧,娘昨晚也给我好几个,我放你屋子里,你一块吃了吧。”
泥鳅吃完后,抹了一下嘴巴,正要走,又被苏晓晓叫住了,“泥鳅,我昨日炒了点黄豆,你抓点去吃。”
“姐,你炒豆子了,我好久都没吃豆子了,姐炒的豆子可香了,我可馋了。”苏晓晓抓了几把豆子,装在一个小布袋里,塞到了泥鳅的手里。
“昨晚没跟你说,担心你吃了后不吃饭。”
“泥鳅,走啦!”是柳婶家的石头和村里几个小孩约泥鳅一道去后山放牛。
“哎,我马上就来了。”泥鳅把小布袋往腰间一塞,牵着羊就走了,珍珠嫂跟在后面喊道。
“泥鳅,别贪玩,中午记得回家吃饭。”
“好嘞,娘。”
“娘,我来洗衣服吧。”苏晓晓把茅草屋的前前后后都打扫了一遍,见珍珠嫂正准备提着衣服去河边洗,赶紧上前。
“晓晓,你呆家里,我去就好了。”珍珠嫂没敢让苏晓晓去河边,生怕苏晓晓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娘,没事,今日没下雨呢,我去洗就好了,大伙儿都在,不会有事的。”苏晓晓想趁着洗衣服,四处看看,对杜家村的情形多了解一些。
珍珠嫂见苏晓晓执意要去,只好勉强同意了,“那你小心些。”
“好的,娘。”
苏晓晓提着一桶衣服,拿着木槌往河边走去。昨夜的雨势太大,河岸两旁稻田里的水浑浊不堪,离河边还有一小段路,就已经有木槌声音,时而还有笑声。离河边还有一先段路的时候,柳婶和张婆子迎面而来。
“嘿,晓晓,你的病好了。”
柳婶边说边装作若无其事把自己右手腕戴着的金手镯露了出来,又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太阳底下,她手腕上的金手镯,确实如同泥鳅说的那般,能把眼睛晃瞎。她身上不知用了什么脂粉,隔老远就能闻见一阵香味,只是这香味闻着就让人发腻,却不是什么上好的脂粉。
“柳婶,我只是晕了过去,没有生病。”
“哎哟,病了就病了,有啥好怕的。”
与柳婶呆一块的是杜大富的老婆张婆子,村子里出了名的大嘴巴,整日不做事,在村里四处找人拉家常,最喜嚼人舌根,搬弄是非。张婆子家住村头,她每日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接着屋里也不收拾,只管吃完早饭,碗筷往桌子上一扔,泡一罐开水,里面撒几片粗茶叶,提着罐子从村头聊到村尾。她逢人都能说上两句,逮住谁,就不肯走了,东拉西扯,都能扯半天,平日里大伙儿见了她,赶紧躲开。张婆子今日又提了一罐茶,罐子口黑黝黝的,都是茶垢,陶罐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罐子外面都是污垢。
张婆子说话声音极大,是杜家村出了名的大嗓门,她说话时,一手提着罐子,另外一只手插着腰,满满的一罐子茶水随着她的大嗓门,溢了一些出来,漂浮在上面的粗茶叶也跟着晃了出来,掉了几片在地上。苏晓晓想着这个张婆子真是懒,连泡茶的水都不愿烧开。
洒落在地上的粗茶叶是张婆子自家屋子前的几棵茶树上摘的,还是张婆子的大儿子杜刚见茶叶都快长成叶子了,张婆子迟迟不肯去摘,于是抽空去摘下来的。
张婆子家有三个儿子,加上杜大富,一家子四个人下地干活,张婆子就呆家里,给他们做做饭,洗洗衣服,日子过得比谁都清闲。平日她见苏晓晓人老实,逮着了,没少说些有的没的,可她不知道眼前的苏晓晓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晓晓了。
“张婶,前阵子听说您病了,屁股上面都长疙瘩了,如今好些了没?”
张婆子经常坐着唠嗑,一坐半天都不挪窝,久而久之,屁股上就长了个疙瘩,就是痔疮,疼了好几日,还是杜大富去集市上给她抓了几副药,约摸着已经好了,于是又出门四处乱晃了。苏晓晓也是无意中听张婆子在自家院子里痛得大喊大叫,当时杜大富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她浪费银子。
“长了啥,你别瞎说,我好好的,能长啥。”屁股上长疮被别人知道了,背地里还不知说成啥,张婆子见苏晓晓一说,就有些紧张了。
“张婶,您看,我这不好好的,脑子又好,还能做事,比那些懒婆娘强多了。”苏晓晓的话里有威胁之意,张婆子听明白了,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了。
“晓晓,今年十三了吧?长得没我家燕子好看,人也不机灵,”柳婶说着说着就摇摇头,“也不知过两年有没有媒婆上门提亲。”
“柳婶,这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您有空就多关心一下燕子姐。”苏晓晓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家燕子在大户人家享清福,哪用得着我来操心,前几日还托人送了我一些头油和脂粉。哎!说了你这个小丫头也不懂,这可是大富人家才能用得上的东西,闻着可香了。”
柳婶边说边把她那张老脸抬得高高的,斜着眼睛,用鼻孔看着苏晓晓,连鼻孔里的几根又黑又粗鼻毛都清晰可见。她原本那张常年风吹日晒的脸上擦了些脂粉,白得瘆人,露出的脖子那一截却还是黑黝黝的。
“就是,你连大户人家咋过日子的都不知道,听说每日光是吃喝都要花费不少银子,天天炖燕窝,人参啥的。晓晓,你这辈子都赶不上这样的好事。”张婆子也跟着附和,苏晓晓不想跟这两个村妇再聊下去了,提着水桶直接走了。
“这丫头莫非是被雷劈傻了,说不了两句,就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