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浑身一个激灵,立即试探性的抬头问仇爷:“您刚刚……在门外的时候,用灯笼照我们的脚底下,是想干什么?”
“嗨,那是看你们的影子呀……”仇爷又靠坐到摇椅上,缓了缓继续说:“你们家里的老人应该也跟你们提过吧,活人和鬼,首先可以通过看影子分辨出来。”
我身后的老张接口道:“所以您看到了我们有影子,这才确定我们是人,这才领我们进了屋是吗?”
我回头瞪了老张一眼,示意他这时候不要乱答话。
老张冲我皱了皱眉头,我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往老头的脚那边看,可惜这时候老头已经靠到了摇椅上,到底有没有影子,已经在地上看不到了。
“只有活人有影子吗?”我明知有所冒犯,但是性格使然,也顾不得了,脱口而出的问了出来。
“不一定啊……有的活人,也没有影子。”他忽然十分配合的伸出手,去够旁边茶几上的保温杯,似乎是要故意给我们看看,他的手伸出来,到底有没有影子。
我们瞪大眼睛,往那个方向瞧过去,我俩又傻愣愣的同时抬头看灯,再次确认灯光的来源,以计算投影应该出现的大致方位。
他……
真的没有影子!
我追问:“您自己没有影子?”说实话我现在不怕他,因为我试探过他的鼻息,感觉过他的体温,并且还通过掐人中把他给弄醒过。
老张可就受不了这道菜了,又溜到了门旁边,作势可能就要拉开门往外跑。
“别开门!”我和仇爷同时喝止他。
仇爷看看老张又看看我,示意我们坐下,说:“别怕,我其实是有影子的,活人都有影子,只不过,我的影子,比较淡。”
小时候我也听同桌的女孩说过一种说法,影子就是人的魂,阳气越重的人,影子越黑,相反影子越淡的人,她当时指了指我,说:嗯,就是你这种……魂淡。
这时老头又提起方桌上的灯笼,再往自己照过去,这次我们终于看到了淡淡的影子。确实是有,也确实比较淡。
这时老张才较为放心的落座。
我们双方都确认对方无害,这会儿才真正的卸下了防备。我问仇爷:“仇爷,现在怎么办?”
仇爷不答反问:“别急,我先问你们吧,你小子我还真记得,白天来过,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再来了吗?你怎么晚上又跑来了,你不要命了吗?”
我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没办法,2-04,那家又订外卖了……”
仇爷一板正经的说:“我告诉过你,那家没有人,女房客七天前就已经死了。”
我哑口无言。
老张接过话头,指着身前的纸扎人说:“我马舅说,有这个可以护佑我们周全。”
仇爷摆了摆手,厌恶的不想再看那纸人,说:“呵呵,要是那个玩意儿能护佑你们周全,你们至于在悬魂梯上头走不出来吗?”
他又叹了口气,说:“我听见楼梯间有动静,早就出门口去看了,老早看见你们,走到楼梯口就往下,上上下下,下下上上,走了至少个把小时吧。”
“那我们怎么没看到您老人家?”我顿了顿,说:“是了,楼梯间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我又觉得还有谜团没解开,如果我们看不见他,他为什么又能看得到我们呢?
仇爷说:“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还不是因为这个灯笼。有它照着我,我就能看到这个楼梯真正的样子。而你们那时候,唉,应该是着了魔道了。”
我想的确是,若不是我们各自撒了泡尿,不然根本解不开这个迷雾。
仇爷打量了我们一番,又看了看手表,说:“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要不,不如我先给你们讲讲这个?”
老张倒是饶有兴致,怕也是他,好奇也是他。
我始终牵挂这外卖的事情,连忙问:“故事长吗?毕竟我们还想送完外卖……早点回去。”我心里不能有事,有事没完成,坐立难安。
“我现在给你开门,你敢过去啊?”仇爷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连这栋房子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就闯,不是白白送命吗?”
“更何况,”仇爷忽然加重语气说:“现在又多了一个横死的女孩……”
“好吧,您说……我们洗耳恭听。”我被他三言两语把斗志全数打散。
“这栋楼的来历你们知道吗?”仇爷问。
“现在都知道这里是激情年代袜厂的老宿舍,之前应该废弃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往前据说是动荡时期,某路小军阀林副帅的公馆?”老张现学现卖的本事,到底一流。难怪平日里聊天的时候,是不是的会展现出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地上的事情全知道的那种俚手的感觉。
仇爷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那你们又知道,为什么后来这栋楼就废弃了吗?”
这题目又超出我们的知识范围了,我俩都摇头。
仇爷也没觉得我们能答上来,说道:“确切的说,当时天下动荡,战乱四起,那个时候的一路军阀到了这里,姓林的副帅正直壮年,意气风发。虽然只是一路小军阀的二号人物,但是他运气和能力也属上品人物,所以他到这里的时候,枪杆子、女人和银子,可都是不少呐。”
“他在本市其实有三个公馆。这里是他最大的一处。他最喜欢的几个姨太太,最开始都是住在这里。”
我们被仇爷的故事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的听着。
“在那个不讲理的时代,女人啊,有时候真的非常的可怜,”仇爷叹了口气,“许多人都在战火中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这个时候,特别是女人,她们大多都没有自保的能力,那种长相漂亮的,就可能会被林副帅这种军阀头目抢过来当姨太太,命差一些的,被卖进窑子,唉,就更凄惨了……其中,勿论是小家碧玉,或者天性纯良的村姑,只要被迫一进了这个侯门,过得几个月,吃惯了肥的,擦惯了香的,穿惯了绸的,这其中许多人,性子就有所转变了。”
“当然,世事也无绝对,那年手下人供上来给他的九姨太就是例外。九姨太的父亲在前清是中过举人的,可谓是书香门第啊,可惜她却生不逢时,家破于战火的摧残。她流落在民间逃难,被林副帅手底下的人,给抢了回来,献给了副帅邀功。”
“林副帅本来就数得上是英俊挺拔,风流倜傥的人物,何况还有枪有势。何况当时人都爱这口,所以抢回来的姨太太从不嫌多,所以哪怕前面已经有八房了,还是垂涎她的美貌,纳了这个姑娘当九姨太。”
“这个九姨太却是个节烈的人呀……她是唯一一个被林副帅用枪顶在脑门上,还宁死不从的人。这种性子的女人,哪怕是阅女无数的林副帅也生平少见,于是乎,就像很多世俗故事里的一样,林副帅就暂且饶过了她,并决定慢慢来用真情来感化她。”
“就是这样,逐渐的相处之中,各种曲折就不说了吧,就像很多欢喜冤家一样,两人逐渐熟悉之后,终于慢慢的好了起来。从此,林副帅更是对这个九姨太疼爱有加,逐渐也冷落了其他姨太太。悲剧也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