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一声闷响,欧阳箬手上抓过一个描金线龙凤合欢枕,劈头就砸过去。正砸到她的头上。
宛蕙姑姑直挺挺地跪着,被枕头砸得发簪歪到一边,面上却一丝表情也无,又磕了个头,沉静地道:“奴婢惹怒娘娘,等会自会去领罚,且请娘娘听奴婢说完。如今四国之内,只有楚国最强,如今华国被灭,楚国之势更盛,而楚国中又以楚定侯为势大。娘娘若是能依傍上楚定侯这棵大树,吃穿就不用说了,最起码不用像那边几位娘娘终日凄切不知前路如何。一个不好,不是为奴就是为妓。生死不由自己。”
“娘娘是个通透的人,奴婢说这等话,也全是出自一片真心,娘娘如今不是一个人,再不济也要为帝姬着想。奴婢话说完了,要罚要杀全凭娘娘吩咐。”宛蕙姑姑说完又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不再起身。
欧阳箬包裹在被子下玲珑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她定了定神,冷然问道:“你的名字是哪个蕙字?可是敏惠的惠字。”
“奴婢的贱名是草头的蕙字。奴婢做下人的,不敢称惠。”宛蕙姑姑抬起头,见欧阳箬不再动怒,面上略带迷茫地道。
“本宫记起来了,那年你只是个不太得脸的宫女,在‘慈徽堂’被人诬赖偷了太妃的东西,本来已经被打了个半死了。本宫替你求了个情,保得你一命。如今倒来承你的情,听你说教了是不是?”欧阳箬平平地道,绝美苍白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奴婢不敢,奴婢当年性情耿直,得罪了不少人,被人诬赖载赃陷害也是活该。如今奴婢也想明白了,所以……”
“所以大乱之下,就你出来做了这楚贼霸占华国内廷后第一批女史是不是?所以,你也叫本宫忍辱偷生,保全性命。是与不是?!”欧阳箬接过话,眼神若冰刀一般钉着她,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宛蕙姑姑闻言,面若死灰。身子晃了几晃,直挺挺跪在地上,如一段无生命的槁木。
内殿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可以看见阳光透过紫檀木雕花窗格子,投下班驳凌乱的斑点,点点的灰尘在一束束的阳光下若惊吓一般飞舞。
“娘娘,奴婢是想说,日子再怎么样苦,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奴婢心愿很小,一来希望报娘娘的恩德,二来希望娘娘能过得更好。”宛蕙姑姑沉默良久,带着莫名的决绝复又重重磕下头去。
“请娘娘决断!”
决断?!她优雅柔和的嘴角浮起丝丝不相衬的冷笑,望着地上伏跪的人,泪雾却不由弥漫在在眼眸上。
她沉默着,忽然一字一句道:“还不来帮本宫更衣。”说罢泪便顺着眼角流下,清冷蜿蜒在面上。
宛蕙姑姑惊讶地抬起头来,也默默流下泪来。
……
楚霍天收拾一番,径直出了“凌云阁”,走出大门的时候,回头一望,亭台楼阁精巧无双,天上的白云疏朗飘逸,天上地下,如梦如画,没有楚国天空的干净明爽,温柔得像一卷缠绵的画。
果然什么样的地方养什么样的人,他看着,平日冷厉的眼中不自觉带上一抹神采。
“侯爷,前面几位将军已经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李靖才偷偷摸摸地蹩到他身边,轻声提醒。
楚霍天回过神来,见是他,嘴角一扯,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李靖才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正要涎着脸去讨好。没想到,楚霍天一甩袖子,大步朝前去了。
“哎哎,侯爷,您别走那么快啊,您听奴婢说……哎……”
楚霍天脚下不停,他才没空听他废话。如今华国刚灭,千头万绪等着他处理。他行走如风,被侍从领着到了“勤政殿”的侧殿里,一干谋臣武将早已恭候多时。
“禀告侯爷,华城浩夷的几处叛乱已经被属下等徼灭。华国景王,宁皇叔带着残部向西逃去,属下已经派人追击了,不出三日,定会在‘韩家庄’一举围歼。”李将军出列禀告,甲胄上尤有尘土,想是一夜去敌,还未整理。
楚霍天少有地露出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李将军辛苦了。昨夜宴饮就不见将军,改日定要好好为将军设宴补偿。”
李将军虎目神采奕奕,大声道:“末将不辛苦。还是侯爷定的计策好,这次末将的四千兵马损失甚少,就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的,呵呵,末将不敢居功。”
李象城将军是武夫出身,打仗英勇,但是读书甚少,楚霍天见他是个将才,奉劝他要多读书,他倒是人认认真真读起书来,可惜终究是半路出家,时不时说话中还带着一两个俚语俗词。
在座的几位都不由面上带笑,楚霍天也难得眼眸中带着笑,俊朗的眉目生动起来,像三月春风融化了平日的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