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资的本性在于炒作,但炒作方式不同,蛊惑程度也不一样。
从最简单的角度看,游资暴炒和慢炒就有很大区别。暴炒就像我们常说的速决速战,在一个比较短的时间内集中各种资源把价格炒到很高,然后迅速撤走资金,“过把瘾就死”,当然决不会忘记捞一票再走,至于捞到捞不到那是另一回事。慢炒则有点像平常所说的温水煮蛙,好像在炒,又好像没有这回事,在别人众说纷纭和怀疑的目光中,游资慢慢地就把价格逐步抬高到一个高点,奠定了它以后迅速拉高价格然后坚决出货并从中获利的坚实基础。
从这次农产品炒作看,采用的方式主要是后者,即在精心策划下调动一切资源,利用农产品一年一季的种植特点迅速拉高价格,一年更比一年高。就在政府部门还没有看清究竟有没有游资参与炒作时,某些主要炒作对象如大蒜、绿豆的价格早已上涨了多少倍。
1 温水煮蛙和速决速战
温水煮蛙和速决速战这两种炒作方式,几乎在所有炒作中都是最常见的,也是经常交织在一起的。
以大家熟知的股票炒作为例,所有散户几乎都在寻找能够快点上涨的股票,最好是今天买入明天就涨停,这就是所谓的速决速战。可是庄家主力同样非常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它绝不会随便给散户这样的机会,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温水煮蛙”。当散户觉得不耐烦,根本不知道庄家主力究竟想要怎么样、于是不断地追涨杀跌时,庄家主力在吸够了足够的筹码后开始迅速拉升,让你措手不及,从而实现温水煮蛙和速决速战两种方式的完美结合。
很多时候想想真的很不甘心:你把股票放在手里不少时间了,它就是不涨,可是当你一旦抛出后它第二天就涨停,好像庄家主力就缺少你手里这点股票似的。在这里,你不得不佩服庄家主力对暴炒和慢炒节奏的神奇把握,而这也正是游资炒作的暴炒慢炒技巧。
当然,这里的快和慢是相对而言的,有时候很难科学划分,因为它完全不是以时间长短来区别的。这也给政府打击游资炒作造成了较大的困难,大大降低了打击效果。
例如,2007年在广西南宁举行的第四届中国-东盟博览会上,一套10件套红木家具包括5把椅子和5张茶几在内标价高达8000万元;然而一年过后的2008年的同一博览会上,一套8件套越南红木家具标价却只有48万元,一只老挝黄花梨茶盘标价只有0.14万元。实际上,这就是前几年红木家具价格暴炒、如今价值回归的结果。
红木家具的价格在短短几年间从“天上”自由落体到“地上”,就属于典型的快炒。绝大部分红木家具经销商认为,在短短3年时间里红木家具的价格下跌了90%,直接原因是“稀缺”概念炒作泡沫破灭了,与全球金融危机没什么关系 1。
与快炒方式不同的是,慢炒的情形主要出现在一些需要长期潜伏的品种或炒家还没有迅速拉高价格的品种身上,其原因可能是炒家认为时间不够、资金不够、时机不对或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筹码,总之是不适合迅速拉高出货。
这种炒作方式由于采取的是温水煮蛙策略,所以更容易诱人上当受骗,更不容易被发觉,它的一切都在炒家掌控之中。
例如,以“目光远大”著称的温州游资为例,当其他游资还停留在“小打小闹”的炒作方式上时,它们中的一部分已经把重点放到了工业原料的炒作上,赌的是通货膨胀,兼做期货市场上的套期保值 2。
一位参与工业原料炒作的邵老板介绍说,他投入在工业原料上的炒作资金有2亿元。当他看好一种工业原料时,首先是大量买进,并且只买不卖。如果市场货源充足、供大于求,他就会和其他炒家联合起来大量亏本卖出 3。具体地说,如果他是以每吨6000元买进的,这时候就会以每吨5800元甚至5600元的价格卖出,这样就势必会造成市场价格大跌,甚至可能会跌到每吨5000元。这时候他们再联手大量买入,然后等价格上涨到每吨6000元以上时再进行抛售。这就是一种慢炒方式。
他说:
浙江沿海比如宁波港等处的大量仓储基地均为温州人控制。而这样的结果,就使更多市场炒作资金拥有者获得了更多的囤积空间,并最终通过一系列腾挪完成获取巨额利润的程序化操作过程。
像他这样的温州炒家有很多,他们一般都会选择与实际经济联系密切的工业原料来炒。由于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人”,所以往往会联合起来统一行动。而又因为这些人对市场信息的变化有着敏感的把握能力,所以成功率较高。他介绍说,他的一个拜把兄弟2010年4月投入在有色金属上的炒作资金达到了超纪录的9亿元。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许多游资本身就是来历不明的,说穿了它们是“黑钱”,所以并不在乎什么“天理”、“良心”、“道德”、“法律”。它们的运作与其说“投资”不如说“投机”,与其说“投机”不如说“赌博”。
一位常年从事资本运作、对国际游资进入我国渠道有清晰了解的高手“冷铁鳄”透露说:
游资中的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国外非法赌场和黑社会,进入中国市场炒作的目的,就是为了“洗钱”。据我在行业内了解到的情况,超过一半以上的资金是属于地下钱庄的,地下钱庄的资金很大程度上都是灰色收入。在干旱行情的过程中,已有近万亿资金通过各种渠道布局在农产品和有色金属领域 4。
所以容易看到,这些游资炒家并不是太在乎快炒和慢炒的节奏把握,他们更多地体现为意气用事,只要尽快把钱“漂白”了就行。
2 与人民币汇率有关
游资炒作农产品或其他商品,有时候并不在乎炒作对象是什么。就像上面所提到的黑钱“漂白”,它们的重点和主要目的是“漂白”,而不是炒作。对于它们来说,无论炒作什么商品其实都是一种形式,或者根本就可以说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幌子。
有证据表明,在这次农产品炒作中有越来越多的国际游资和国际大财团参与其中,它们的主要目的就可能在除了炒作农产品以外,还在赌人民币升值预期。
人民币升值预期对国际游资的诱惑力究竟有多大?通过下面这个例子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5。
2002年12月,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颁布并施行了《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外证券投资管理暂行办法》。这是我国从1996年末人民币实现经常项目下可自由兑换以来,我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的又一个里程碑,标志着我国“合格的外国机构投资者(qfii)”制度正式启动。
随后,有几十家境外机构向我国表达了申请qfii资格的意向。2003年5月26日,瑞士银行有限公司、野村证券株式会社正式取得这一资格。
国外机构可以进入我国市场投资,对它们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们又增加了一条投资渠道,但它们更希望从此以后能够借助于人民币升值及其升值预期,确保它们的投资收益随着人民币汇率上升而水涨船高,所以它们要千方百计地使得人民币汇率能够按照它们的设想走。
所以容易看到,就在这同一时刻,境外投资机构开始众口一词地“唱多人民币”。例如,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就在报告中“预测”,虽然人民币短期内会保持稳定,但中期来看极有可能升值。
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机构绝大多数是这些qfii资格申请者。
说到底,人民币升值是它们最希望看到的。例如,按照它们当初的设想,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如果从当时的1﹕8.28升值到2008年的1﹕5,那么即使这5年间我国国内的证券指数依然停留在原有水平上,这些境外投资机构也可以从中获得每年8%的汇兑套利收益。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某境外机构2003年投入1亿美元在我国证券市场(折合成人民币8.28亿元),它不需要投资任何股票,仅仅依靠人民币汇率的变化就能在2008年换回1.66亿美元。
有了这样的高收益打底,它们才不在乎我国股市的基本面是不是得到了改善、结构性缺陷是不是已经解决,鼓吹人民币升值就足够了 6。
从具体数据看,由于我国与美国相比经济竞争力在不断增强,所以人民币名义汇率的升值空间相当大。2000年到2008年间,人民币兑美元的名义汇率升值空间高达74%,其中2005年到2008年间人民币名义汇率兑美元的升值空间为14%,实际汇率升值了21% 7。
换句话说,我国从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来短短的2年多时间里,人民币就升值了21%。国际游资在此期间如果进入我国炒作农产品,哪怕从这种炒作中不能得到分文利润(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追求的就是炒作暴利,没有一定的把握,才不会如此投入呢),也能从中得到21%的获利。
从这个角度看,你就知道为什么国际游资为什么要涌入我国了。
1 何丰伦:《“天价”炒作引价格回归,红木家具需多重监管》,2009年5月4日新华社。
2 套期保值是一个期货概念,是指在期货市场买进或卖出与现货市场交易品种和数量相同、交易方向相反的期货合同,以达到把现货市场上的价格变动风险转移到期货市场上去的目的。也就是说,如果你在现货市场上买进或卖出某种商品,那么同时就在期货市场上卖出或买进这种商品,并且数量相同;这样,当这种商品以后在现货市场上的价格变动给你造成了某种盈亏时,将来就可以通过方向相反的交易行为来对冲这种变动风险,尽可能减少投资风险。
3 《江浙游资炒作农产品,豪掷数亿元囤积绿豆》,2010年5月31日成都商报。下同。
4 何丰伦:《运作高手“冷铁鳄”自述:海外游资获利路线图》,2010年4月12日国际先驱导报。
5 严行方:《人民币可以说不》,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10年,第123页。
6 阎坤、周雪飞:《“人民币升值”老调重弹,盲目升值有损经济实力》,2003年7月28日经济日报。
7 冯仕亮整理:《“人民币汇率政策讨论会”简报(上)》(2010年第23期,总第888期),2010年4月16日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