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搭乘飞机往来世界各地,机上的饮食已变成生活的一部分;由于素食,机上服务人员总要为我多操一份心。尤其“华航”的空服员总是热忱招呼,希望我能享用美好的一餐。常听到信众抱怨,飞机上的素食是一无可取,很难吃,大家都担心我经年累月的,如何能消受?
也常有人问我:“最喜欢吃什么?”
此话如果问在四十年前,我会回答,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大谈特谈;如果问在三十年前,我也还会回答,只是要经过一番周转;但是如果问在现在,我已不知道作何回答。
四五十年前,因为没得东西吃,也不晓得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其实只要有得吃,都觉得好吃,尤以面食最好吃。
三十年前,是知道自己欢喜吃什么,但并没有特别分别好吃或不好吃。虽然仍喜欢吃面,是当时的感觉,原因很单纯:
一、吃面很方便,与我不喜欢麻烦人的性格和喜好简单的生活有关。
二、一碗面,有菜、面、汤、油,一应俱全,不再需要另外的菜料。
三、年轻的时候,曾听过丛林的长老说,吃面可治胃痛、感冒、头痛、虚软等毛病。也就是等于“粥有十利”一样的,面也有十利吧!
所以一碗面很好、很快,也不麻烦人。
后来,吃面也到了可有可无,一直到现在就不知道自己欢喜吃什么了。
偶尔徒弟做一道菜,心中赞美,也表示好吃,以后我就吃不到同一道菜。为什么?徒弟说:“总不能老是请师父吃同样的菜啊!”
有时候看到徒弟很辛苦、很用心的为我准备一桌菜,即使都不觉得好吃,为了嘉勉徒弟的辛劳,也随意指出一道放在面前的菜,假借赞叹他,以后我天天都会吃到同一道菜,甚至一连几个月,问他:“为什么你天天都弄同样的菜给我吃呢?”
“因为师父喜欢吃啊!”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素乌鱼子”。自此,在我餐前经常都放着这道菜。其实在我有生之年以来,直到今天,我从未曾用筷子夹尝一块。因为大家都说“师父喜欢吃”,我也就不吭声。因为大家肯替我吃,我也就不反对用我的名义准备这道菜。
有人说,跟随我最好、最有口福,都能吃到上堂斋。但是到今天很多人都没看出我的性格,尽管我面前有很多道菜,我永远只吃放在面前的一二样菜。
假如现在问我喜欢吃什么,勉强来说是:用冰水泡热饭,或用冷饭泡热茶,附上一小碟咸菜,吾愿足矣!
我一生之中很会利用时间,不喜欢在吃的上面花费太多时间,尤其不喜欢参加宴会,怕费时旷物。所以要宴请我,一碗面我会很高兴的接受,否则,就有违厚意了。
宴会中,我还有一怕,怕信众太过热心一直为我夹菜、添食。做个出家人有惜福的习惯,凡是在碗中的食物,都要吃完;在杯中的茶水,绝不留底。为此我常告诫徒众,添茶要适量,尊重客人的意愿,接受人家的婉拒,才能宾主尽欢。
但不幸的是主人见我将菜吃完,再加再添,我勉强吃完,又再次夹菜,这真是苦不堪言了。
走遍了世界的角落,对各地的食物我也能怡然自得。如:韩国的泡菜,我很喜欢;日本特殊腌制的黄萝卜,也觉得很好吃;美国早餐的面包牛奶,我也很习惯;台湾的清粥小菜,我也不挑剔。似乎每一个环境、习俗的饮食特色,我都很能适应。
这次到印度拉达克,团员中有人不敢吃,我只好以行动带头说好吃,大家才敢动箸,而能维持四天的活动力。
一个提倡能饱能饿的人,形容自己的肚子如同橡皮肚子并不为过。我可以今天一早把三餐,甚至明天的分量一起吃完,节省往后数餐的麻烦;也可以数餐不食也不打紧。三十年前印度之行,在德里就有过数餐不得饮食,“束紧裤带等待明天”的经验。但是近年来因糖尿病的影响,橡皮肚子也不敢再继续了。
吃,在我生命中是最不被重视的一件事。但是我仍要感谢多少年来为我张罗饮食的一干徒众:依静、依辉、依律、依德、依照、永文、道悟、永会、英姑、吴宝琴、萧慧华等。
晚,回到普门寺已十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