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原来如此……

雪狐妖在心中喃喃，却忽而有些想笑。难怪白痴少爷再不来找自己了，原是因为她……那双眼吧。

雪狐妖一直知道，白痴少爷很喜欢自己这双眼睛。可雪狐妖一直都觉得白痴少爷的眼睛更好看，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总不理解凡人那些奇奇怪怪的比喻，现在倒是随口就说了。

心中更像是揭开了结痂的伤口一般，狠狠撕裂的疼痛。强迫自己无视，雪狐妖眸子刹那间失去了光泽，布满灰暗，像是蒙了尘的明珠般。

这般景象自然也是落入了谢少夫人眼中，心中却是出了口气一般，漂亮的脸蛋竟浮现出略显狰狞的神色，恶狠狠地道。

“我还当是个如何的美人儿，能叫夫君念念不忘，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只小畜生！”

那语气中的恨意不像是作假，雪狐妖抖了抖耳朵，只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莫不是抢了她夫君？？

倒是想要抢，奈何……如何抢？？

这女人还真是抬举了自己，无端的跑过来与自己大呼小叫了一通，当真是太闲。

腿上的束缚勒得太紧，雪狐妖觉着下肢都开始冰凉，不过血，从起初还会有渐渐地刺痛到现在麻酥酥的完全麻木。

该不会是要废了吧？？？

罢了，谁叫自己太过虚弱法力全失，能像个正常狐狸一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其他的。

现在可真是求生无门咯。

雪狐妖暗自感慨，却又想笑，都什么时候了，被一个比地府黑白无常还阴森的女人盯着，任凭她相貌多好，杀气腾腾的着实叫人打心底儿里发颤，也厌恶。

雪狐妖摇了摇尾巴，将头扭开，不去看那谢少夫人。

嗯，脏东西看多了，会污了眼。

不对，这话怎的这般熟悉？？？

雪狐妖只觉着方才所想似乎是在哪儿听过，不由想到了半月前，曾与谢家少爷一同出游过一次。说是出游，也不过是出门逛逛而已。

然而……对于久居宅邸静养身体的谢家少爷，的确算得上是出游了。

那日无意间瞥见一行人抬着轿辇，四角轿辇，垂挂流苏铜铃，别致精巧，也不失华贵，浩浩荡荡的自自街上走过，一路上下人神色轻蔑，随脚踢翻路边摊贩的摊子亦是姿态高傲，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的得意。

不知为何，雪狐妖便是觉得那群人，那般恶心。

那时，白痴少爷便抱着她站在街角，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笑道：“脏东西看得多了，会弄脏了眼，你这双眼这般好看，不应当被污着。”

如今想来，便只有讽刺了。

这双眼这般好看，如今也有了与这双眼一样好看的女子了，他又哪里还会记得自己这一只狐狸？？？

雪狐妖不仅疑惑，从那日风雪夜他救起自己时，是否便只是为了这一双眼睛？？？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合他心意的也只有那一双眼吧。

这么想想，心中气愤倒是散了许多。

左不过，这谢少夫人也只是个替身而已，全身上下唯有那双与自己相像的双眼能当做占着他的筹码罢了。

但……这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宠着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一双眼。

甚至称不上喜欢，若真是那么喜欢，又如何能被替代？？？

这女人的双眼的确与自己相像，却远远不如灵界雪狐的双眼黑的纯粹，到底是妖，哪里又是一介凡人能比得上的？？

雪狐妖也懒得挣扎了，这绳子勒得太紧，不挣扎只会麻木，一动便是痛得要死。

会不会直接被勒断？？

雪狐妖也不知自己怎么冒出了这么个奇怪的想法来，大抵是太痛，让她怀疑是不是就要这样被绳子勒断四肢。

只可惜狐狸不能有什么表情，雪狐妖干脆闭上了双眼，这下可真真是没有半分表达情绪的方法了，任谁怕是也看不出这狐狸此时所想。

但盛怒之人却是不同，见那雪狐妖直接躺在地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觉着被侮辱了一般，冷笑了一声：“好个畜生，脾气倒是不小。”

雪狐妖在心底反唇相讥：“脾气不小的是您吧，大早上出来折腾狐狸，还是太闲了。”

只可惜这话是说不出口的，否则雪狐妖定是立刻张口讽刺。

谢少夫人更是怒极，一把拎起了狐狸尾巴向自己扯了过来，动作倒是磕磕绊绊，一看就知道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就连粗暴一点拎狐狸都不会。

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嫌弃人家拎着自己的动作？？

雪狐妖觉得，她可能心太大。

同时也在心里奇怪，既然是个养在深闺之中当娇小姐养大的谢少夫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气到如此失态？？

凡间的女子，似乎都是不能这样发脾气的。

否则便是没有礼数，更不会又男子求娶，生怕日后是个悍妇，不敬夫君。

在凡间这些日子虽说没怎么离开谢府，但是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雪狐妖大概还是清楚的。

那时还感叹过凡界女子当真是苦，瞧瞧他们灵界，实力为尊，谁强谁便是主导者，女子为尊者数不胜数，他们雪狐一族不就女性族长居多？？？

凡间的女子，当真是丢人。

生生的将自己活成了男子的附属品，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规矩，没有道理可言。

从一开始雪狐妖便对凡界的女子抱有同情之心，当然也有嫌弃。

可是眼前这个抓着自己尾巴仿佛疯子的家伙，着实叫她难以生出什么同情来。

看吧，人类也是会发怒的。

例如眼前的疯少夫人。新婚燕尔不陪着自家夫君，过来找狐狸的晦气。当真清奇。

尾巴被那女人大力揪的生疼，甚至拿长长的指尖都嵌入了皮肉，这女人养这么长的指甲做什么？？方便抓他尾巴吗？？？

雪狐妖强忍着不睁开眼，也不动，只是在心里吐槽。

这个时候动，只会让自己更惨，四肢被束缚，尾巴也被人捏在手里。

总听白痴少爷说什么俎上之鱼，这下好，自己成了俎上之狐了，任人宰割的滋味……还真是有那么一点不好受。

“也看不出你有什么特殊之处，竟能让他那般念念不忘，就连……就连……那种时候，叫的竟然都是你！？”

“一只狐狸？！一只畜生？！”

雪狐妖忍着不发怒，你叫我狐狸可以，我本来就是，但是能不能不要叫我畜生？？？

等……等一下……

什么叫……那个时候……叫的是……自己？？

哪个时候……白痴少爷说什么了？？？

难道他对自己……难道他真如这个女人所说，对自己念念不忘？？

雪狐妖动摇了，白痴少爷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女人失态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

凡界嫁娶都有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一说，一对龙凤烛燃至天明。洞房花烛夜……便是要……行周公之礼，夫妻交合。

能让那谢少夫人说不出口的，莫不是此事？？

灵界的狐妖与凡人到底是不同，虽然还会觉着此事略有羞耻，但也不会如同谢少夫人一般直接说不出口。

雪狐妖虽然未经情事，但多多少少也懂一些。

灵界也有不少的妖精以与凡人交合修炼功法，自是不足为奇。

况且自己自从认识了白痴少爷，大部分时间都与他同吃同睡，也就没什么好害羞的。若是……若是真如自己想的那般。

白痴少爷竟然……在那种时候……喊了自己的名字？？

沐儿？？

那也就难怪谢少夫人崩溃成这个样子，新婚夫君洞房花烛竟然叫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等她找到后更是发现那根本不是个女人，而是……一只狐狸。

想想这种感觉。

难怪，难怪，这么说来，发怒也是正常的。

但是发怒为什么找错了人？？找自己做什么？？这又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雪狐妖不停地在心里喊冤，奈何说不出口，干脆睁开了眼睛满脸惊愕的看着谢少夫人因为气愤近乎扭曲的脸。

在谢少夫人眼中，雪狐妖看见了真真的杀意，不由得身子一颤。

那种杀意实在是太明显，雪狐妖从未见过那么……狠戾，堪称森然的眼神。

雪狐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从这个娇小姐眼中出现的神色，哪怕是在雪狐一族所有人都赶她离开的时候，也不过是轻蔑亦或是厌恶，却从未露出这般明显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意。

不，不仅仅是置人于死地。

那应该，是疯狂的杀意。

果然人类无法永远这样沉默下去，即便是凡界的女子都已经出现了奴性，却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有感情，有思想，会发怒。

沉默的有多久，发起怒来就有多可怕。

例如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从小被教怎么侍奉夫君，怎么做一个贤德淑惠的妻子，怎样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付出给自己的夫婿。

甚至于，那个男人从未谋面。

大多数富贵人家的女儿都要学习一些基本才艺，而这些自然也都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夫婿。

学了这么多，但夫君却在那个时候提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也难怪她会挫败。

事实上雪狐妖想的并没有错，谢少夫人便是当时有名的才女。

从小读书习字，琴棋书画，举止端庄，她一项都没有落下。

甚至于心计，该如何与妾室争宠，都是她必须学习的。

这么多年所学，她一直有自信可以将夫婿收服，至少不必像那些终其一生也不得夫君怜爱的女子那般，成为一个深闺怨妇，草草一生。

但新婚之夜却让她所有的骄傲毁于一旦。

那个夜晚，简直像是耻辱。

与她而言，毕生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