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跪在陆羡之面前,哆嗦道:“俺,俺……拜见大老爷。”
“老妈妈请起,”陆羡之弯腰扶了一把,李苗苗则扶着老妈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老妈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十分惧怕,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也只是沾了个边儿坐着。她浑身紧绷的低着头,头上灰白的发髻一个劲儿的颤。
陆砚道:“我找到老妈妈说了一下梁氏的事儿,老妈妈愿意来帮梁氏说话的。”
那老妈妈顿时点头道:“是的,俺愿意。那梁小姐是个好人,当初俺男人生病,是她给了俺银子让俺找大夫的。俺媳妇儿生娃也是梁小姐给了银子养着身体。可惜……可惜梁小姐却嫁给那样的人。”
乔富贵因为是家中独子,算得上千亩地里唯一一根儿独苗,所以家中十分宠溺。还未娶亲,乔老夫人就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开了脸给乔富贵暖床,娶亲之后更是接三岔五的往家里抬妾回来,只要是乔富贵看上的女子,就算威逼利诱也要抬进家门,过上几年若是没有孩子,乔富贵又不喜欢了就会被轰出去或者卖掉。
可以说在乔家眼中,女子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的。
可惜他宠幸了不少女子,膝下子嗣仍旧十分薄弱。
从老妈妈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乔家之事,陆羡之震惊的连震惊表情都快露不出来了。
这乔家在这渡安县,俨然就是个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县中漂亮女子只要被他看上就会被想方设法弄进乔家,就连已婚妇人也不放过。乔家逼死的女子,怕是已经有十数个了。
送走了老妈妈,陆羡之看向刘县丞,“刘大人可知道这些事?”
刘县丞道:“这个……似乎是听说过一些,不过陆大人,下官来到这边就开始整顿各种灾情,也没有空去理会这些事啊。”
陆羡之点点头道:“既然刘大人都听说了,那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刘县丞只是苦笑,并不再说话。
陆羡之垂眸想了片刻,道:“把李小秀才叫上来,本官有话与他说。”
陆羡之与李小秀才谈了整整一宿,只不过谈的内容其他人一无所知。
刘县丞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有些焦虑,其实他并不想让陆羡之与乔家杠上,乔家在这渡安县作威作福时日不短,可是历任县令都拿乔家没有办法。不但是渡安县,就连隔壁他老东家何县令的玉泉县其实都在乔家势力的笼罩之下,这也就是为什么何县令把这个案子发到这边来的原因。
第一,他也不想得罪乔家,但是这个案子确实不太好办;第二,何县令想要知道这个陆羡之的底细。
陆羡之来了大半个月了,平日里只是哭穷,或者去看卷宗,或者晒太阳聊天。何县令曾多次寄信过来询问他这个陆羡之的来头,可惜他也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
除了知道陆羡之是这一届的状元,因为顶撞丞相陪发配到这边来,除了书童和路上偶遇的一名侠女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不但没人,还没钱。
可是陆羡之却安安全全的抵达了渡安县。
渡安县这边的猫腻其实刘县丞也听说过不少,一个原本富裕的,人口达到二十万的县丞如今是怎么落魄到现在这种情况,他好歹也是知道一些的。渡安县虽然只是个边陲小县,但是在渡安县下面却盘根错杂了不少的势力,之前那些县令究竟是怎么死的,周全是怎么被揭发的路上又是因为什么被杀,这些事他心里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
可是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渡安县就是个机会。
他在玉泉县做了太久的县丞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在别人面前露个脸,谁知道他刘贤风也是读过书中过举的老爷呢?他想拼一线机会,但是也不想得罪渡安县的土皇帝,着实有些左右为难。
那么现在更加让他为难的是,就是究竟站在陆羡之这边,还是站在乔家那边。
如果站在陆羡之这边,陆大人若是赢了这次,日后必定官途顺遂。但是胜利的同时也会有更多的风险。如果陆羡之输了,那么这位新科状元怕是在渡安县就混不下去了,他自己呢?大不了仍旧做个县丞。
如果站在乔家那边,若是乔家赢了,乔家必定会扶持自己与这陆羡之作对,而乔家背后的知府大人很有可能也会提拔一下他。可若是输了……不但乔家会保不住,那位知府大人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而自己呢?因为站了队……
刘县丞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甩了甩头,用力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县衙风平浪静。
刘县丞看着在院子里的大核桃树下躺椅上看书的陆羡之,纠结的走了过去问道:“陆大人,这个案子……”
陆羡之从书册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对着刘县丞眨了眨道:“这案子怎么了?本官还有太多疑点要查,没有查清无法处理的。”
刘县丞道:“可是乔家那边……”
陆羡之噗的一声笑了,“刘大人想了一宿,怕是也应该想明白一些事吧?”
“什,什么?”刘县丞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陆羡之抬起书卷又遮住了眼睛,慢悠悠的话语从书卷后面飘了出来,“刘大人面色不好,眼下青黑,怕是一宿都没有能睡好。下官觉得刘大人这一宿可能都在想——是站在新来的陆大人身边呢?还是去给乔家通风报信呢?富贵险中求,可是左右都是险,简直左右为难啊。”
刘县丞被唬的差点跳起来,他干笑道:“下官听不懂陆大人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好,当官求的就是难得糊涂,刘大人要保持住这个良好习性才好啊。”陆羡之说完,就把书卷盖在了脸上,明显表示他不想再说话了。
刘县丞傻傻的站了半天,心里一个劲儿的扑腾。他抬手按了按胸口,最终垂头丧气的走了。
过了几天仍旧没有什么动静,乔家也有些坐不住了。乔富贵让管家拎着礼盒前来询问,那盒子打开满目耀眼的银光。
陆羡之笑嘻嘻的盖上盒盖,又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乔管家道:“也不是下官不想快点儿结案,只是那梁氏不松口,这李桐虽然只有十六岁单不管怎么着也是个秀才。乔管家您可能不知道,这读书人的嘴啊,跟刀子似的,若是这个案子下官没有判好,就算李小秀才进了乔家的门,可是心里不愿意,手里的笔可是能戳死人的啊。下官别的不怕,也怕读书人的嘴和笔,所以这个案子……不得不慎重行事。”
乔管家赔笑了半天也没有能得到确切的说法,最终不耐烦的走了。
乔富贵大发脾气,怒道:“什么读书人的嘴啊读书人的笔啊,我看他就是想要银子!给了三百两还觉得不够呢!”
乔管家劝慰道:“其实这陆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小少爷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咱也没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时候一进门,塞屋里几个美女,以后让他做什么就是什么!要不是老爷我……哼,怎么可能还轮得到他?”乔富贵越想越生气,不但气陆羡之拿钱不办事儿,还气那个李桐不识好歹,更是气自己家一院子妻妾,竟然都生不出仨瓜俩枣。如今他膝下只有俩闺女,唯一一个儿子还因为风寒死了,这让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若是自己没有个儿子,这偌大的家产,怕是就要旁落别人家了!
“早知道那个女人肚子里当初怀着孩子……”乔富贵眼中满是不甘。
“老爷~”门外的珠帘响起清脆的声音,一个漂亮女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她蹙着纤细的双眉,眼中含水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若不是当年妾身有了身孕,老爷想要让妾身在这家里有个地位,也不会……”她说着,泪水便打着转儿的落了下来。
这女人就是乔富贵的表妹,王婷婷。不过这王婷婷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且三十来岁了,可是却仍旧保养的像个二八少女,深的乔富贵的喜爱。
乔富贵连忙搂住王婷婷纤细的腰肢,道:“哎哟我的心肝儿,你怎么这么说?”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乔管家使了个眼色,乔管家立刻弯着腰出去并带上了门。
“都怪妾身,这许多年都未能给老爷添个儿子,好不容易有妹妹生了儿子,可是却,却……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无能……”王婷婷说着,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乔富贵又哄又劝了半天,才把王婷婷哄好。
王婷婷嗔怪道:“那小少爷太不懂事了,不知道孝顺老爷,一定都是那梁氏教唆的,她是不甘心小少爷喊妾身娘呢。”
乔富贵哼了声,道:“喊也得喊,不喊也得喊,不管他想怎么样,进了咱家的门儿,你就是他的亲娘!”
俩人腻腻咕咕了半天,王婷婷才拉好被扯开的衣服娇笑道:“老爷还是不要生气的好,妾身去给老爷端汤。这鸡汤啊妾身从一大早起来就看着炖的,给老爷补身子呢。”
王婷婷出了屋子,原本带笑的眼瞬间冷了下来。她被丫鬟扶着走出了院子,突然冷笑一声道:“小少爷?哼!这个乔家的小少爷,只能是我生出来的……而不是哪里找来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