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秀才这个时候上前一步行礼道:“大人,家母身体不好,并且并不愿见到他们。但是当初之事学生也知道一二,大人可以问学生。”
他话音刚落,侧堂屏风之后传出沙哑的声音,“不用,大人有什么要问的,问民妇就好。”随着说话的声音,布衣荆钗的梁氏走了出来。
小李秀才虽然是个秀才,但是毕竟性格耿直处事不深。
梁氏知道,这件事只能她指认,如果是小李秀才指认,以后被人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是十分不好的。
“娘……”小李秀才看见梁氏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梁氏推开他,跪到堂下,道:“大人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民妇便好。”
陆羡之道:“乔家石氏说你被休弃一事她并不知晓,你如何说?”
梁氏闭了闭眼,似乎并不想回忆当时的痛苦情景,但是仍旧强迫自己道:“当时乔富贵将休书给我,我痛苦不堪,去找了石氏。石氏……她说,说既然我在乔家无所出,便不能为乔家儿媳,这是令乔家蒙羞之事。若我心有善念就应该拿着休书离开。”
陆羡之道:“石氏,可有此事?”
石氏恨恨的看了眼梁氏,道:“这时间太长久了,民妇早已经忘了当时有没有见过她,说过什么了。”
陆羡之笑道:“可是你刚才说你当时并不知晓,怎么刚才没忘,现在倒是忘了?”
石氏垂头,满脸怨恨。
陆羡之见她不说话,又道:“梁氏,本官再问你,乔富贵休弃你一事,王氏可知晓?”
梁氏道:“她知道,她不止一次当着民妇的面让乔富贵休了我,后来我被赶出乔家,王氏还污蔑我与下人有染,导致民妇没脸回家,便去投了河。”
陆羡之道:“王氏,可有此事?”
王氏干笑道:“这个,这个……奴家,不不,民妇,民妇也记不清了。”
陆羡之道:“倒是有趣,刚才一个两个都说不知道,如今有人指正却都开始说记不清了?”
梁氏又道:“大人,民妇不但被休,就连嫁妆也没能要回来。因为被王氏污蔑,我父亲原本说帮民妇去要嫁妆,后来也没脸去了。”
陆羡之道:“有趣儿,乔富贵,这梁氏说的可是真的?”
乔富贵憋出了一脸汗,对着陆羡之干笑:“呵呵,这个……呵呵。”
陆羡之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好像敲击在乔富贵他们几人的心脏上,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
“若是梁氏所说属实的话……乔富贵,你的罪可大了。宠妾灭妻,侮辱女子贞洁,霸占前妻嫁妆,如今又要强抢前妻的儿子……”
乔富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猛然喊道:“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休妻之事我母亲是知道的,她知道,是她让我休妻的!侮辱梁氏是,是王氏做的,与草民无关啊!!”
石氏与王氏同时变了脸色。
陆羡之看着乔富贵一推全干净的样子,气笑了,“你可真是个烂人啊。”
乔富贵心想,管他什么烂人,这么多罪证压下来怕是要死人,只要他不死就行了!
“大人!!”王氏猛地向前爬了几步,哭诉道:“大人,民妇那时候才不过十四五岁,什么都不懂啊,觉得自己怀了身孕被抬正妻就是天大的好事!至于,至于梁氏……那个,也是民妇听旁人说的,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大人,虽然民妇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可是……毕竟民妇有了孩子,民妇只想为孩子着想啊大人!当初也是,是我表姨母明知我与表哥有意,让我来乔家玩耍,安排我二人独处。民妇没有经得住表哥花言巧语,所以才委身于表哥,没曾想竟然有了孩子……民妇只是为了孩子啊!”
石氏气的脸色煞白,眼前直发黑。她用力按了按额角,大声道:“大人,子告母是何罪?”
陆羡之一脸悠闲道:“子告母为不孝,杖五十。”
乔富贵不敢置信的看向石氏,“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石氏千算万算,没算出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儿子。当然,她更没算出来的是这个陆县令竟然软硬不吃,她原本想要抬出乔知府的身份来压制,可是想到这个县令已经知道乔家和乔知府的关系了,若是再拿出来反而落人口实。而且刚才陆羡之所言那几项罪证砸下来,就算是乔知府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帮他们乔家了。
这让石氏头疼欲裂。
一根红签落地,“来人啊,拖出去,给本大爷打!”
新培训上岗的几名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窝蜂的跑到乔富贵身边把人拽了起来。旁边有人搬出个条凳,他们把乔富贵往条凳上一按,举起水火棍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乔家在渡安县一家独大,乔富贵更是耀武扬威谁都不怕,没曾想竟然落到被打板子的境地。一群人恨乔家恨的咬牙切齿,现在有了机会,每一棍子下去都落在了实处,棍棍到肉。
乔富贵叫的跟杀猪一样,听的石氏和王氏冷汗不住的流。除了乔富贵喊痛的声音,她们也听到了外面轰然响起的叫好声。这场官司,就算后来乔知府能压下去,怕是乔家也把脸都丢尽了。
还好……
石氏又看向小李秀才,等这个孩子进了乔家的门,走了官途,以后也就没人再敢对乔家不好了,乔家就是正儿八经有做官的人了。
想到这里,石氏的脸色好了一些。
王氏听着鬼哭狼嚎的声音,简直浑身战栗,她用力捂着肚子,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杖五十啊!若是自己,怕是十杖都撑不住就死了啊!
被打的跟死狗一样的乔富贵被人从条凳上又拖了下来,丢到堂下。他屁股大腿上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嚎的都快没人声了,现在脸色青白的萎靡在地上,冷汗瞬间浸湿了身下的青石板。
“现在……”陆羡之又抽出一根红签,在手中转了两圈。
石氏他们看见那根红签就头皮发麻,生怕红签落下来,棍子也跟着落在自己身上。
陆羡之玩味的看着他们的表情,“乔富贵宠妾灭妻一事确有此事,且石氏王氏也作为知情人,与此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并且强占梁氏嫁妆,污蔑梁氏清白,罪加……二等,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的鸣冤鼓咚咚咚的响起来,可是没响几声就听了。
他眉头一挑,侧过身笑着对刘县丞道:“看,来了。”
“什,什么?”刘县丞脑子里一团乱麻,没听明白这位陆大人究竟想要说什么。
衙役来报:“大人,大人!!门外有人把,把那个鼓,敲破了!!”
陆羡之:……
鸣冤鼓日晒雨淋年久失修,而且很长时间都没人用过了,如今被人一敲,彻底报废。
陆羡之哈哈笑道:“看来是冤情很大,把鼓都震破了。来人,将鸣冤之人带上堂来,有何冤屈本大人听听。”说完,又把那根红签收了回去。
石氏他们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只要红签不落地,他们就能多一些时间挣扎一下,多想想办法了。
“大人!!”敲鸣冤鼓的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她高高的举着状纸走了进来,离石氏他们远远的跪下道:“民女要状告渡安县乔家乔富贵!乔富贵强占民女的姐姐,导致姐姐上吊身亡。民女姐姐的未婚夫婿因为上门要人,被乔家打断双腿,回家不过几日就……就死了。”
“哦?竟然又与乔家有关?”陆羡之双眼晶亮,语气虽然惊异,可是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何冤情细细道来,若是属实,本官自然会与你伸冤。”他说着,拍了拍刘县丞,指了指堂下的女子。
刘县丞一愣,看着那女子,突然明白了陆羡之刚才对他说的来了是什么意思。他嘴角抽搐,斜了师爷一眼。
师爷连忙站起来走到那女子身前,把状纸接过然后送到了陆羡之手上。
陆羡之展开状纸细细的看。
那女子道:“民女是渡安县庞家村儿的,叫庞娟儿,姐姐叫庞秀儿。四年前,姐姐来县里交秀活儿,因为容貌出众,被,被乔富贵那个畜生看上。乔富贵遣人来民女家中说要让姐姐去做妾,家里爹娘与姐姐都不同意,而且那时候姐姐已经许配给村里其他人。原本以为不同意就可以,可是谁知乔家竟然派人将姐姐抢走,还打伤了民女的爹娘。姐姐的未婚夫婿得知之后上门要人,却被乔家人打断了腿,被好心人送回来没多久,就……就死了。姐姐被乔富贵强占之后上吊身亡,尸身,尸身竟然被丢去了乱葬岗!若不是有人通知给我家人,我们连给姐姐收尸都要,都要错过了……
自从姐姐去了,爹娘又被打伤,一年之后也去了。家中只剩下民女与年少的弟弟艰苦度日。大人,乔富贵一手遮天,害死我姐姐,请大人明察啊!!”
庞娟儿刚哭诉完,外面的衙役又跑了进来,“大人,大人,外面有一群人要状告乔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