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王郎中来了,对于黎家的事情他也略有所知,作为医者像这种被退亲的姑娘想不开,他见的多了,黎玉叶的自杀一点也不意外。
黎尽善对止血处理的及时,王郎中也不过是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一下,嘱咐一番,摇摇头就走了,临走更是交代,要安排人盯着,这一次没有大碍,就怕黎玉叶还会寻短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尽善问黎畅。
黎畅也是受了惊吓,半天才说道:“天香姐说二姐天生就是个望门寡,平常花枝招展的勾引错哥哥,人家曹秀才知道姐姐是个不安分的人,才同意娶的表姐,让玉叶断了这门心思,也别想着勾搭错哥哥,不如进山当姑子去。”
错哥哥名叫鲜于错,是乡里最帅的后生。
黎畅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表述不是很清楚,不过意思很明显了,那黎天香故意到屋子里来挑事,各种脏水往人家身上泼,玉叶这才受不了激,寻了短见。
可恶。
黎尽善和黎武都气急了,纷纷要去给黎玉叶出口气,却被黎庄呵斥住。
“爹,娘,这叫什么事呀。”黎尽善眼珠子一转:“他们太欺负人了,日子没法过了,必须分家。”
黎庄坐在炕上,整个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今天本来是大喜的日子,结果落到了这个局面。
“你爷是不会答应分家的。”第氏心情有些复杂地道。
“什么爷不爷的,家里都乱成这样了,今天摆明了是奶奶和大姑算计二姐,爷爷也不出面,就想着让我们三房吞下这个苦果嘛?”
“闭嘴。”这两天事情太多了,黎庄和第氏根本没注意到黎尽善一些变化,可不代表能够接受黎尽善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谈。
“爹,你可想清楚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万一过不去这个槛,说不定以后还要寻短见。”
黎尽善说的没错,当祖氏在门口叫唤那句“丧门星”,就已经让他有苦难言,从小儿子嘴里知道黎天香能够这般诅咒玉叶,黎庄也恨不得给自己女儿去出出气,这的确不像一个家了,他就算再憨厚,也明白,这一次,女儿的好婚事,被祖氏让给了大姑家的吴海媚,都是一个娘生的,他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
见黎庄表情恍然,第氏上前去安慰:“他爹,孩子她奶早就说过要分家,又不是我们先提的。”
黎尽善长吁一口起,分家这事印象中没啥记忆,想必是他们这些小辈不在场的时候,祖氏提出来的。
估计也是黎老爷子压着,才没有实现。
“这奶奶就这么不待见咱们?”黎尽善故作委屈的问道。
第氏糗了一眼黎庄,见他躺在炕上没有动换,这才说道:“也是信了邪了,当年你奶生你爹的时候,说是头太大,差点死了,从小就不喜欢你爹。”
额,这也是理由?
黎尽善醉了。
“后来你奶爱算命,也不晓得咋回事,不是说先是说国色阻了黎家的财运,必须远嫁才能化解,就是说你姐挡了她大伯的文曲之道,现在大伯一家住到镇子上去了,最后就说你,你会折了你奶的阳寿,所以……”
想到自己远嫁的大女儿,第氏按捺不住在一旁哭了起来。
封建思想要不得,害死人呀。
所谓的克、煞、阻其实都是一些幌子罢了,黎尽善明白一件事,就算没这些事,好人还是好人,坏人还是坏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现在的局面无非是让祖氏他们有更多的借口随意摆弄三房,而黎庄和第氏又被这些“扑风捉影”的事情弄得人儿短了一截,让人家随意磋磨罢了。
黎尽善心中突然觉得黎老爷子也挺可笑的,明明“水火不容”,却还非要把两边人捏在一起。
今天黎玉叶大喜的日子,大房都没人出面,想必也是第氏说的,害怕玉叶“挡了大伯的才气吧”。
必须分家,黎尽善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可不是跟这些人玩啥鸡零狗碎的,要挣银子,享受一下富家女的生活,更要睁大眼睛挑男人,起码不能比自己的“质哥哥”差,她内心还是觉得那些不过是史天香的一厢情愿,而质哥哥并没有背叛她。
现在算不算阴阳相隔?
也许只有逝去才值得怀念。逝去的人才能永恒。
“娘也只是说说,要真分家,爹不会同意的。”黎庄长叹道。
黎尽善眼睛亮了一亮,黎庄这样说,表明他心里也倾向了分家,只是觉得黎老爷子不会同意罢了。
“爹,且不说树大分枝,咱们现在一个院子住了差不多十几二十口人,挤在一天,天天的,要不是提心吊胆,就是横看鼻子竖看眼的,怎么瞧都糟心,这日子过的多憋屈呀。”
黎庄闭着眼,不吱一声。
第氏收了泪,有话不敢说。
“爹,说句不孝的话,奶奶看着你不顺心,那你是不是不孝?”
黎庄眼球在眼皮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睁开眼。
“若是说姐姐挡了大伯的文曲之道,科举可是爷爷的心病,若是真的因为这个阻碍了大伯飞黄腾达,挡住了黎家改换门庭,那对黎家祖先来说,是不是也是三房不孝?”
黎庄微微一动,稍稍挪了一下身子。
“而我?若是真是煞到了奶奶……关键奶奶现在看着健康,毕竟年岁也大了,保不齐有点小病小灾,到时候是还是不是,都会算到我头上,她老人家看着不舒服,对自己身心也不好。”
“哪有谁煞谁的事情。”第氏有些不满:“尽善一直以来都是很孝顺。”
“孝顺不孝顺,咱们说了不算,得爷爷奶奶认同才好。”黎尽善心里冷笑一下,放出大招:“其实让爷爷奶奶,心里舒服,才是最大的孝顺。”
果然,黎庄听了,坐直了身子,睁开眼睛,好像黎尽善给他开了一扇新的天窗。
黎庄心道:对呀,我们在这里不论做什么,说什么,爹娘就是不舒服。”
黎尽善见有戏又道:“《礼记》里说:孝者,畜也。顺于道,不逆于伦,是之谓畜。意思很简单,就是善事父母者,儿女的行为不应该违背父母、家里的长辈以及先人的心意,现在爷奶的心意其实就是希望咱们分出去,怕是爷爷顾忌面子不好意思说,或者当真内心希望爹爹去说,去坚持分家,这样才能估计到爷爷的颜面。”
第氏和其他几个孩子听了,眼睛瞪的贼圆,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个头都有点抓破了,搞不清楚里面的“逻辑”,怎么提出分家还是孝顺了?”
黎尽善又道:“我记得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曰?”第氏摸了摸黎尽善的额头:“姑娘,你病了?”
黎尽善内心笑了笑,感觉自己就好像吕秀才,笑嘻嘻的拍了拍第氏的手说道:“这个故事的意思是:首先使父母担心子女的疾病,故须努力做好一切事情;其次父母只担心子女的疾病,故子女须小心保重自己;最后子女应只担心父母的疾病,其它则不宜过分担心,否则反而会使父母不安。”
接着补充道:“孝都分好多种呢,让父母不开心也是不孝。”
三房的众人都在那里瞠目结舌,啥时候他们屋里的五姑娘成了“女子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