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还有不成文的规矩,皇上喜欢什么,宫里的女官,自然都有琢磨着。新选的秀女,要是想让皇上看中,再脱离秀女,往良人美人才人的位置走去,就得去讨好着女官。
当然,权势够大,女官还亲自去催促着,像我这样的人,也不争取,也不进贡些什么,女官和宫女,都不会对我理会的。
路遥咬着一个果子抱脚坐在对面的床铺,捉狭地说:“知秋,你等着看吧,我们这一百多的秀女啊,皇上只会看上几位,顶多呢,也就十多个,不过今年也不同,你看,上官虹啊,苏香儿,乔枫,沐良几个,哪个不是来头大着。”
我耸耸肩:“呵呵,我对她们都不熟。”她倒是如数家珍。
“知秋,你对京城熟吗?”
我摇摇头:“不太熟。”平日里,都要照顾娘,还要去天韵之外学琴,还要去杨府做丫头。
“我喜欢交你这个朋友啊!”她爽朗地笑着说:“如果我们都出了宫,我带你去吃清溪上的卤鸭,醉竹轩的糟鸡。”
“外面的生活,你过得很好,一进宫你倒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我呢,就是一定会出宫。”
她重重地一叹气:“我不知道,真的,知秋,看样子,我是出不了宫,但是我会努力出去的。”
“为什么啊?”路遥看起来,也是很平凡啊,而且她也不想去讨好那些女官。她也说过,皇上钦点的,太少了。
她淡涩地说:“我的预感。”
看着我,她又一笑:“你知道我学过什么吗?我学过算命这东西,不过我是半调子,有时还是很准的,我爹呢,怎么个,都要我来参加选秀。这不是我本意,但是生为路家的人,很多的事,都是不得已的,你知道什么叫做贵阀生活吗?就是天天在深闺里,学着琴棋书画,走着别人为自已规划的路,我算是路家的异类了。”她说到这里,眉眼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还是冲我一笑:“我几乎走遍了南方那一带,我爱上了那一种流浪的生活。”
是爱吗?为何不是一种渴望,她眼中的哀伤,越来越是浓。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故事,都有自已的哀伤。
我不深问她,夜里点起了灯,各自沉思着,在陌生的宫里过夜,谁都睡不着。
她说她是贵阀之女,但是她很平和,很好相处,身上一点逼人的气势也没有。她经历的事,走过的地方,比我能看到的,还要远。
沉寂的夜半,只有风暗送着红杏的香,掠过墙头,带来了一声声悠长的钟声。
“睡得着吗?”她撩起帐子控出头,长长的黑发披在瘦小的手臂上,一双乌黑的瞳眸,却是格外的亮。
“我睡不着。”“唉,我也是,要不,我们去犯犯规矩,你敢不敢?”
这刚开始来,就想着去犯规矩,那不是很对不起张喜宝的银子吗?
不过,还真的有那么点想。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想回去了。
“别吓坏你了,我就是想去爬树摘那红杏,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是喜欢。它撩得我睡不着,它在对着我招手。知秋,你陪我去好不好,要是给抓着,我不会供出你的。”
我起身穿鞋:“有何不好。”偏得那红杏,也在我的脑里老转着,看路遥爬树,一定很有趣。
二人翻窗出去,那就是种满了紫色花的小园子,一束束月色下,还是摇开得美丽。
踮着脚尖轻轻地从园子后过,到了宫墙下,那株高大的红杏却光滑得没有什么枝丫。
“要不,我们摇着看能不能摇下来。”看她一脸的为难,想来也是爬不上树的了。
“呵呵,知秋,你真可爱,好,摇就摇,没事摇掉全身的力气,一觉醒来,要是是梦一场,才好。”
贵阀千金像路遥这样的,还真少见。
且看最上院那些,个个都让宫女侍候着,仿然已经成了什么美人才人一样。
使劲地摇着,也不敢出声,怕引来前院守夜的宫女。
哗哗作响的树,可是,竟然没有一朵掉下来。
累得坐在地上喘息着,背靠着红杏树,她伤感地说:“谢谢你知秋,我心里,好受到了。”
“起来吧,你不是说以后要带我去玩吗?我云知秋没有爹娘了,但是有一个朋友,很高兴的事。”
“知秋,在你的眉目之处,却能感受到对生活的快乐,真好。”
我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不好又有如何,我想我爹娘,会看到我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