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空气涌进缺氧的胸腔,于菡狼狈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有温热而腥甜的液体从她喉咙里喷溅出来……
满地斑斑点点的血红,红得触目惊心。
于菡勉强止住咳嗽,慢慢地,踉踉跄跄地爬起身。
“陆深,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让我带着你的孩子一起走?”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嘶哑地问出声,声音里是难言的痛楚绝望。
那张染了血的脸格外苍白,也格外单薄。
陆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于菡。
他折磨她,她逆来顺受,他责骂她,她也从不还口,三年过去了,他早就把她当成了一只不会反抗的提线木偶。
而现在,那提线木偶绷断了,摔碎了,倒下了,看起来这么的绝望。
明明是她应有的报应,可为什么他心里会隐隐作痛?
陆深看着她那双哀切的眼睛,想弄清自己心痛的缘由。
他应对来势汹汹的金融风暴时手腕强硬,处理起股价暴跌来也毫不迟疑,却总在面对这个女人时,陷入某种不该有的犹豫。
仿佛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一些重要的事。
可那声音太遥远,如同记忆里的某种回响,并不清晰。
头剧烈地痛了起来,陆深眉头紧皱,这痛疼简直让他难以忍受……
于菡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沙哑的咳嗽声打断了陆深的思绪。
陆深从这种莫名的情绪中抽身,眸光不多时就恢复了一贯的寒凉。
在她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之后,他无法不去厌恶,无法不去痛恨:“想死,没那么容易!跪到爷爷面前,给我认错!”
“认错?”于菡笑得比哭还难看,一颗心似在淌血,“陆深,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嫁给了你,我大错特错,一错再错,我认,我全认了……可那些没做过的事,我不会再承认,你再逼我,大不了一了百了,我会带着你的孩子永远消失!”
陆深简直难以置信,这个女人,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竟还敢拿孩子威胁他?
“没做过的事?”
他猛然揪起她,来到陆老的卧房,把她掼在了病床前。
床上的陆老那么削瘦,脸颊已经深深凹陷,虽然有护士定时清理翻身,但还是免不了长出了褥疮,再昏迷下去,身体组织将逐渐缺血、缺氧、坏死……甚至截肢。
“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为了那区区一点遗产,你居然巴不得爷爷早死?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于家一家人的命,也不足以抵消你做过的这些事!”
“于家……”于菡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出了满脸冷冰冰的泪,“我只是一个私生女,于姝滢才是真真正正的于家人……陆深,你舍得要于姝滢的命吗?”
陆深彻底被她激怒,一手掐起她的脖子:“我说过,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
于菡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绝望的窒息中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我不会再碍着你和于姝滢……陆深,你可以放心了……”
她声音那么微弱,每一个字却都清楚地传进了他耳中。
他放开了手,任由她跌倒在地。
于菡咳出一口血来,肺里传来撕裂般的痛。
抬起头,眼前的陆深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离她很远,远得触不可及。
她勉强止住咳嗽,擦干唇边的血渍:“陆深,既然你想娶的人一直不是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是啊,为什么不肯?
陆深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于菡定定看着他:“离了婚,你就可以娶于姝滢了。我祝你们婚姻幸福,白头偕老,恩爱百年……”
陆深这才发觉她的脸色出奇的白,以至于脖子上的淤青那么刺眼。
于菡虚弱地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很快又头重脚轻地倒在了地上。
晕厥过去之前,无数的画面闪过脑海。
“于菡,嫁给我,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
“于菡,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于菡,你笑起来很好看,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陆深三年前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曾经有多暖入心扉,这一刻就有多寒凉入骨。
比裹挟着寒意的秋风还冷,比渗入嘴角的眼泪还冷……
陆深,我嫁给你了,可你食言了。
你不再喜欢我笑了,你不再在意我受没受委屈了,你也不打算照顾我一生一世了……
身体一点点失去知觉,于菡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再也没有了睁开双眼的力气。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鼻尖萦绕的气息很熟悉……是陆深吗?
不,怎么可能是他?
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陆深上一次抱她,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已经记不清。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啊。
陆深,如果你没误会过我,该有多好……
然而陆深森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她的耳朵:“这么容易就想死?你的罪还没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