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傍晚,天气并不令人满意。轻度污染的空气下仍能看见夕阳,只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在这令人烦躁的环境下,校园花坛边有一个人正在游荡。
赵黄昏看着这些开始枯萎的菊花,他们很快就要凋谢,过了十月,花坛将仅剩下一些残枝落瓣。尽管如此,这分割两栋教学楼的花坛,将依然无法逾越罢。
想想他们的计划,是否已经如同这些花瓣,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想想六班全体学生穿校服的美丽场面,想想与学生会长的交谈,可惜一切都过去了。虽然吕无思说他还没有放弃,可是计划实际上还存在吗?
人心易变,商易成啊,你为什么要变。曾经的你毫无疑问是个强者,无论在我眼里,还是其它同学眼里都是如此。作为西楼唯一一名学生会成员,你的各方面办事能力均令我羡慕不已,令我不自觉的去模仿你,向你学习。但是你变了,没有了你,计划便不复存在。我一直以你为榜样,没有了你,我的目标又在何方?
“同学你是......你在这干嘛?”
徘徊到在东楼门前,只见一位少女自东楼走出。赵黄昏不确定她在跟谁说话,转身环视一周却未见他人。她是谁,她认识我吗?仔细端量她的面容又有点眼熟,奈何自己脸盲,无法想起来者何人。
“我在赏花。”赵黄昏随便答应一句。
“真不错的闲情雅致,可惜今天天气不适合户外活动呢。”
赵黄昏越发疑惑,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搭讪,明明自己在学校是个透明人啊,她认错人了?
“咦你没认出我是谁啊,我好伤心。”
这下他更懵了。别说女生,在学校男生都几乎没人和他说过几句话,此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走啊,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吃饭。”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赵黄昏转身打算离开,接下来听到的一番话让他震惊万分。
“我向你提个请求可以吗?请一定要劝你朋友参加下周二的竞选,麻烦你了。”
我朋友,我在学校要说朋友,也只有以前的商易成。参加竞选,难道是......
“你是学生会那天一起吃饭的女生?”
对方笑了,“我是钱镜台,叫我镜台就可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因暂时不便多说,麻烦你了,可以吗?对了这个给你,就当谢礼。”
钱镜台拿出一个防霾口罩送给黄昏,黄昏打开口罩打量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活像个小防毒面具。当然比起口罩,这个神秘又自来熟的女生一下勾引起来他的兴趣。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晚上会去你们班级找你的。拜托了。”
留下这句话后,钱镜台转身离开,赵黄昏愣在原地,思绪万分。
为什么非要找我呢?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商易成,明明他们都在学生会,看上去关系也不错,难道正是因为学生会的关系,有什么其它难言之隐。人际的事太复杂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还是先想想和自己有关系的事吧,要我转告商易成,他不会答应的啊。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该怎样去说......对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我和他还是朋友吗,我更关心的是,在他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他在班里从来不缺朋友,经常宁愿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不来找我。可能在他看来,别人都只是普通朋友,或者人脉圈的一份子吧。
一纠结起来,一股强烈的创作欲涌上心头。好几天没动笔了,可是我写点什么啊,不想给文学社那边写东西了,感觉他们简直亵渎我的作品。说到文学社,我还没把自己加入文学社的事告诉过商易成,我也有隐瞒他的事情。
好想为他写点什么,写我是如何在遥远的道路上看见他,我尽力追赶直到望项其背,却在分岔路口渐行渐远......不,如果写完这个就意味着彻底宣告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未来的生活想想都好不适应。还是写封友情信吧,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我们以后还能做一生知己吗?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种东西给他看!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又过了晚饭的时间,只好去校门外找点东西吃了。
这里是上次听学生会长和商易成谈话的地方,那时场面仿佛再现眼前。他们说过参加竞选需要演讲......好像站在台上,在东楼人面前演讲一篇,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差生。
我们都一样,我们也是祖国的花朵,每一朵花儿都应绽放。
一顿晚餐下肚,脑海里一场由自己进行的演讲宣告结束。多么精彩啊,连我自己都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回到教室,我将刚才所想持笔挥洒而下。
可不要被人看见啊,那样太尴尬了。
另一面,楼外篮球场热闹非凡,不良的天气并不能熄灭男生们热爱运动的心。即使知道空气污染,很多人也不在意,虽然对他们身体的影响是真实的。
就连在班里体力数一数二的胡瓦白,稍运动一会儿也感到体力不支。
“欸老胡,这么早就不打啦。”
说话的是站在一边的吕无思,他同样喜欢运动,可是自己运动细胞并不好,对他而言看别人打球比自己上场更加有乐趣。
“打不动了,回去吧。”
二人勾肩搭背走回教室,路上边走边聊。
“老吕,你说橙子他怎么就放弃了计划呢。还以为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呢。”
“他更多是因为失望吧,自己在外面尽力结果班里人还不配合。”
“我看就是因为怼不过那个姓钟的人,受打击了。老吕你不也是,之前还反对计划,那天被学生会差别对待以后你一下子就转身支持。”
“切,我只是觉得搞事情有趣罢了,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搞成什么样。”
二人走到西楼门口时,恰好遇到回来的班长和张欣然。这天班长穿着更漂亮的彩色沙滩裙,以往胡瓦白他们这些男生,看到一定会大饱眼福的。班长没想到,这一次漂亮打扮却引来男生们的不满。
“看,班长又穿这些乱七八糟的。”吕无思吐槽道,他的声音太大被班长听到了。
“你有意见?”
胡瓦白上前一步,“身为班长带头不穿校服,我们有意见怎么了。”
“对啊,你看老胡这样的都剃发易服了,你一个班长......”
“我这样的怎么了?”胡瓦白堵住吕吴思的嘴,吕无思挣扎起来。
“管好你们自己吧,不该管的闲事轮不到你们管。”
班长这话让二人更加不满,想到他们为了配合改革放弃了很多娱乐,班长却不愿放弃自己的服装,二人越想越气,站在班长对面,怒目而视,瞬间变成紧张的对峙场面。
“商易成一心想我们不被东楼看扁,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的不配合,让他多失望你知道吗?他现在都放弃了。”
吕无思说这些话搅乱场面相当有一套。
“哼,关我什么事。”班长冷笑道。
“你们误会了。”见状张欣然连忙说道,“班长她,一直是支持你们的!没看她都把头发剪短了吗?”
二人绕到班长身后,这才看到,现在的班长头型是过肩单辫。
“行吧,我们错怪你了,以为你一直反对改革。”
“之前可是你们扰乱纪律,跟商易成对着干,作为班长我管都管不了你们。现在你们反倒来质问我,两个臭直男真有意思。”
是啊,班长她肯定是希望班级蒸蒸日上的。
“但你为什么不穿上校服呢?”吕无思继续追问不舍。
“商易成他都放弃了,我们还要继续改革?”
面对班长的反问,吕无思一时没想好怎么应付,这时胡瓦白笑道:“是吗,那我可要继续在晚自习打牌咯。”
“你敢!”班长朝他后背打了一掌。
这些逗比的男生们把张欣然也逗笑了。
“班长我告诉你,计划的发起人可不是商易成哦。”
“你说什么?”
无论如何,班长都不会想到,也不可能想到,计划不是商易成发起的。听闻这个消息使得她万分震惊。
“跟我出来。”班长拉着吕无思的衣服袖子往教学楼外拽,其余二人见势跟来。
“你干什么?”
“出来说,别在楼里影响他们学习。”
四人来到小花坛边,面向西楼,通过窗子可以清晰看到西楼内学生的自习氛围。张欣然向楼上看了一眼,可惜这个角度无法看到她想看的地方。
“那人是我们班上的吧。”
吕无思点点头。
“告诉我是谁。”
“我办不到,没经过他同意不能说。”
“回去你就跟他说是班长的意思。”
“那也不行。”
“直接带我去见他!”
“不行,他不让我跟别人说,怕人打扰他。”
三次要求,三连拒绝,班长懵了。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指使着这么大的举动,又非常不愿见人?我们班上有那种人吗?难道说,是那个怪人......
不可能,那个怪人整天不谙世事,怎么可能是他的计划。
“你不会在逗我吧,事实上根本没这人,对吧。”
“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骗人。”
欸?这可奇了怪了。班长急得围着花坛来回转圈,也想不出来班里还能有谁。
站在一边默默赏花的张欣然开口了。“我说既然我们意见一致,与其纠结那些,不如讨论点有用的,想想接下来还有什么能帮到商同学,别让他那么失望。”
“对呀。”吕无思突然兴奋起来,“我们都支持计划,那就成立一个计划组织怎么样。让我想想,名字就叫......扬帆楼平等计划行动会,对,好棒的名字。”
他一下子就默认班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了,而班长根本没有理他。倒是胡瓦白和张欣然都被他这奇葩的起名逗得哈哈大笑。
“老胡你中二病又犯了?搞这么长的破名字,称呼起来不嫌麻烦。”
“那你来起。”吕无思朝他前胸一推,结果没推动,反而自己站立不稳朝侧面倒过去,劈里啪啦砸烂一片花坛。一下子把班长从思绪中拉回来了。
“你们俩这是干啥呢?”
吕无思狼狈地爬起来,满身都是花瓣,闻起来比喷了香水还香。
“咳咳。”胡瓦白清了清嗓子,“名字越短越好,就叫扬帆楼行动会,怎样。”
“你小心点,人家外人一听还以为是啥邪教组织呢。”张欣然笑道。
“对,别随便用‘会’这个字,小组还差不多。”
吕无思终于把一身花瓣抖搂干净。“我们组不小啊,早晚整个西楼都会是计划成员。”
“我看就叫扬帆组不就行了。”
吕无思挠了挠头。欸对啊,扬帆组,带领扬帆楼扬帆远航的组织,这名字不错,他伸手鼓掌。
“老胡你看人家张欣然起的名多好,就三个字,又短又包含了所有宗旨。”
“是啊,再看看你起的什么破玩意儿。”
“我去你的。”
俩人又开始扭打成一团,这下胡瓦白的身上也充满了花香。两位女生在欢笑声中走远。待胡瓦白二人回到教室,这一身香味让男生们以为这俩人出去泡妞去了,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了罪......
于是面对一大群男生恶狼般的眼神,二人只好撒腿就跑。众人把他们直追到男厕所,堵了他们接近十分钟。
再说班长回到教室,她还在想吕无思说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啊。
这人肯定是商易成身边的人,班里和他关系好的学生倒不少,但多半是吕无思那种二傻子。一个个排除,要说不愿见人的,像张欣然这样性格的就没几个,外在暗藏自己,内在又充满热血,想要干一番大事吗?会有这样的人吗?连小说主角这样的都寥寥无几。
当商易成放弃计划时,反应最大的那个人,难道真的是他?
班长注意到那个怪人,此时正在低着头,认真地写什么东西。看上去并不比张欣然认真程度差,是啊,要论成绩他也是班级前五名呢。他不是差生。
这让班长更加好奇了,她站起身来,一步步向他走近。
然而,那人却散发着与张欣然截然不同的气场。张欣然这种外表冰冷,内在和普通人一样需要温暖,是很正常的人。那人却由内而外有种强烈的排斥感,仿佛在抵御这一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他笔下并不是作业本,而是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难道他在写作?他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太不可思议了。
当班长稍稍走上前去,察觉到什么的他立刻盖住自己笔下尚未完成的作品。随后抬头环顾一周,便站起身,拿着那张纸走出了教室。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