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白马慢了下来,身后的乌尤黛发出了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想必是已经睡着了。
荆斩龙停下马,小心的把乌尤黛一点点抱在怀里,然后轻轻的跃下马背,在路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条小路,路的一边有一片小树林,此时是五月仲夏,林子内小虫呢哝,微风轻拂脸庞。
乌尤黛恬静纯洁的面容在月色下更加的迷人,嘴角不时浮起浅浅的笑意,也许是在做一个好梦。
荆斩龙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了新的使命,怀中的乌尤黛柔若无骨,吐气如兰,她已成了他心头今后的挂牵,无论海角天涯,无论海枯石烂,荆斩龙想象不出如果失去乌尤黛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父亲的仇恨,师傅的下落,武道称神的雄心,在这一刻,都忽然淡了下去,荆斩龙的双臂沉甸甸的,心是甜的,大脑是兴奋而迷茫的。
不觉中天色亮了,乌尤黛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躺在荆斩龙的怀中,蠕动了一下身体,笑着说:“大哥哥,你抱着我睡了一夜,累不累?”
荆斩龙松开手臂道:“我不累,你不吃饭,一点都不沉,像是小鸟那么轻。”
乌尤黛站起身来,对着初升的朝阳吸了口气。
“啊!好美,大哥哥,你看那些金色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好舒服!”
“真的好美,就像是沐浴在金色花园的仙子,闪闪发光,她身上的光芒把太阳的光辉也比下去了。”
乌尤黛嫣然一笑道:“大哥哥,你是在说我吗?我真的有那么好看?”
“是啊!你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纯洁美丽,小时候妈妈对我说过‘巫山神女’的故事,没有人见过神女长得什么样子,我想,你一定是神女的化身。”
自从遇到了乌尤黛,荆斩龙忽然间就好像开窍了。他首次体会到了少男少女之间那种朦胧的感情。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荆斩龙牵着白马,乌尤黛坐在上面,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到了一个集镇,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乌尤黛吸引,纷纷跟在他们的后面,远远的观看,窃窃私语。
荆斩龙找到一个卖早点的地方,吃了早饭,然后打听哪里有马车可以买。
此去姑苏路途遥远,没有一辆马车,荆斩龙怎么忍心让乌尤黛受旅途劳累之苦?
有人告诉了他,并自愿带路,到了地方,荆斩龙告诉车行的老板想要买上一辆最好的马车,四匹马的。
老板看荆斩龙气度非凡,乌尤黛貌若天仙,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跑前跑后。
买好马车,荆斩龙雇了一名车夫,告诉他只管听从自己的安排,费用不会少给。
车夫三十多岁,透着精明能干,笑着道:“客官只管放心,小的自幼赶车,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我‘把式陈’的名头,保管您二位满意。”
荆斩龙又备了些干粮和水,和乌尤黛上了马车,对‘把式陈’道:“启程。”
‘把式陈’答应一声,马鞭一甩,四匹健马拉着这辆豪华的四轮马车,开始了行程,那匹白马也不用牵,就在一旁跟着。
距离八月中秋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荆斩龙也不着急,慢慢赶路。
两个人坐在车内,乌尤黛依偎着荆斩龙,听他讲以前的事情,当听到荆斩龙说起妈妈病死,父亲和盈雪姑姑都死在小商桥的时候,乌尤黛抚摸着荆斩龙的脸庞,怜惜的说道:“大哥哥,想不到你的遭遇也这样不幸,你还有个疼你的师傅,可黛儿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了。”
荆斩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黛儿放心,哥哥一定会好好待你,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好不好?”
乌尤黛歪着头,靠在荆斩龙的肩膀上面。
“我和爸爸、妈妈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好多的鲜花、果树,一年四季花儿都不会落,果树上面结满了果子,那里的河水好像明亮的镜子,里面有许多的小鱼游来游去。
我和爸爸妈妈三个人经常玩游戏,捉迷藏,爸爸射箭很厉害,妈妈说他能把太阳射下来,妈妈很美,她最喜欢桂树了,吴刚叔叔种了好多的桂树,桂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在桂树下面玩耍,我们还养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可好玩了...."
荆斩龙就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虽然他心里有些疑问,却不忍心打断乌尤黛。
“可是有一天外公来了,带了好多人,他们抓走了爸爸,说要把爸爸关在一个地方,妈妈苦苦哀求,爸爸还是被抓了起来,他安慰妈妈说不要紧,他愿意承受处罚。
可是没有多久,妈妈也不见了,吴刚叔叔说妈妈去找爸爸了,我问他爸爸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我骑着白马偷偷跑了出来去找爸爸妈妈,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们,那一天我正走着,忽然间一块儿大石头落了下来,我眼前一黑,和白马就落在了遇见你的那个地方。大哥哥,黛儿以后就跟着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妈妈.....”
“只要黛儿喜欢,我就与你同行,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大哥哥,你真好,妈妈一定喜欢你的。”
乌尤黛说着,张开红嫩的双唇,在荆斩龙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荆斩龙身躯一震,只觉脸上发烫。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的疑惑:“乌尤黛说的是什么地方呢?她的爸爸妈妈又是什么人.....”
可是随即他又想道:“其它的都不重要,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乌尤黛来自哪里,只要两个人从此以后在一起,彼此欢喜就行了....”
两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把式陈’的赶车技术果然高明,乌尤黛有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到了吃饭的时间,荆斩龙喊醒她,可是乌尤黛几乎不吃饭,荆斩龙很担心,乌尤黛却笑着说她早已经‘辟谷’了,不用吃东西。
荆斩龙越发的迷惑,‘辟谷’是修道之人的一种境界,只有到了‘元婴境’大成以后才能做到,可乌尤黛看起来却丝毫不会武功,更不是修道的武者,怎么可能‘辟谷’呢?
他问起乌尤黛,乌尤黛说这是妈妈给她吃了一种仙丹,一年之内不用吃饭。
晚上在客栈住宿,荆斩龙和她各睡一张床,遇到只有一张床铺的时候,荆斩龙就睡在地上。
乌尤黛笑着让他上床一起睡,荆斩龙总会红着脸找借口推辞。
这一天就走到了河南境内的黄河边,荆斩龙看乌尤黛连日坐车有些憋闷,就让‘把式陈’把车赶到了邙山脚下,两人下车,站在一块儿大石上面,观望黄河的景观。
但见河水咆哮,浪奔浪流,极目远眺,黄河就像奔腾的巨龙,滚滚东去。
乌尤黛显得很高兴,不断拾起小石子扔进水里,有时小石子会‘噗’的一声沉入河底,有时小石子会在水面打旋,飘出去老远。
荆斩龙忽然想起庄子说的话‘随意漂流,不知道有何追求;任心狂放,不知道去向何方;无拘无束,游于无穷,我又知道什么呢’?
无拘无束,快意江湖,这是人人都向往的生活,可是,谁又能真的无拘无束呢,又为什么不能真正的无拘无束呢?
也许,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挂牵,放弃了那份挂牵和执念,才可能无拘无束吧。
只是,谁又能轻易的放弃?谁又能真的勘破红尘?
荆斩龙思潮起伏,看着快乐的乌尤黛。
“黛儿眼前的情况不正像庄子说的那样吗,无拘无束,随意漂流,也许她不知道有什么追求,也不知道去向何方,可她看起来却是那样快乐。可是,我又知道什么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非她,又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
“大哥哥,你愣愣的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黛儿,咱们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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