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里,阳光和水汽弥漫在树林的灌木间。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本来合奏着的美妙曲子,突然被原处传来的脚步声终止了。
来者是两个亡灵以及一个精灵女人。
带头的精灵女人黑着一张脸,一举一动中透露出不满的心情。
她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亡灵法师,以及一个全身破破烂烂的贵族。
那个神情挫败的亡灵法师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偶尔还会被地上高低不平的树根绊一下,显得非常心不在焉。他浅蓝色的丝质法师长袍上脏兮兮的,在腹部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烧伤破洞。
与亡灵法师的沉闷相对的,是那个衣衫褴褛的贵族。他有时故意将皮鞋踩得噼啪响,意图吸引女精灵的注意。他一路上察言观色,几次想要上前和女精灵搭讪,却也不想成为精灵怒气的发泄处。
终于,在快要走出森林、眼前隐约出现了蒙里廷,他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怯生生又坚定地喊了一句:“安芙尔执事!”
这个被叫做安芙尔的精灵,恶狠狠地回过头,大声吼道:“你这猪崽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男人赔笑着,僵死的肌肉也尽力摆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要不是我心思慎密,百般央求执政官,他才允许我独自前来……”安芙尔说到这,又瞟了一眼走在最后的阿戴塔议员,“……被他发现你居然潜入了地牢,会有怎样的下场?”
说到昨晚发生的事,阿戴塔面部的死肉又绞在一块。昨晚,阿戴塔在被自己的法力烧死前,在他的脑海中,一份契约不失时机地浮现了。狡猾如阿戴塔,当然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没有机会讨价还价。成为奴仆,或者死亡。
他选了前者,而奥利男爵,这个幕后黑手,也终于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命令恶魔犬虚体化,用恶魔的负能量去抑制燃烧。能量的中和很快阻止了阿戴塔的死亡,但现在阿戴塔在怀疑的却是,继续活着会不会比死了更痛苦?
他怯懦地望着走在前方的男爵,组织了下语言,小心地说道:“男爵阁下,待会摄政王陛下审问我的时候,我应该准备的说辞,麻烦你再说一遍吧。我怕会忘记……”
安芙尔也望着男爵,似乎也意识到,这个答案必须事先约定好。
“我说最后一遍,还记不住,就再让你尝尝燃烧法力的滋味!”奥利不满地皱了皱眉,说道,“你对摄政王承认,自己对生前的故国凯瑟丽尼娅教权国怀抱热爱,这么多年后始终不能对故乡释怀,也无法接受亡灵这个肮脏的身份,决心报复。你唯一的同党就是阿比利医生。其他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一概说不知道。”
一说到摄政王,阿戴塔就恐惧地发出了不知所云的喃语。显然易见,摄政王在他心目中是多么可怕的人物。
安芙尔看到昔日那么傲慢横行的阿戴塔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也不禁摇了摇头。
“你和阿戴塔签订的,是什么契约?”安芙尔没好气地问道。
奥利男爵立刻换上了满面笑容,回答道:“当然是‘则尔西斯之脑之契’了。作为契约主就应该不择手段地为自己赢得最大的契约利益!”
安芙尔心想果然如此,却还是稍稍动容了。对则尔西斯之脑所立下的契约,直接受原始恶魔则尔西斯的庇护,如果契约奴公然做出违背契约主的事情,则尔西斯会亲自将他拖下地狱。阿戴塔绝对是世上最可怜的契约奴。
想想自己,当初和奥利订立的契约也没有这么残忍。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奥利哈哈笑着,“况且,我也不敢出地牢啊!万一失败,我就死在那两个凶残的士兵的双刀下了!”
听到这话,安芙尔被气得直翻白眼。只有安芙尔才知道,奥利和她今早又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对了,”安芙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昨晚,你们在地牢里,签订契约的事情,有其他囚犯看到了吗?”
奥利点了点头,“有一个。他当时就被锁在阿戴塔旁边,我们还进行了一次‘愉快’的闲聊。他是个来自加凯斯的走私贩,阿戴塔,他叫什么来着……。”
“托姆。”阿戴塔说道,“军火走私贩托姆,半个月前被关进来的。还没来得及裁决他,蒙里廷议会的注意力就转到马耶那了。”
“他发现了你们的事情而你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芙尔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他根本不认识阿戴塔,也不知道外面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奥利的眼珠子像老鼠一样机灵地转着,“接下来几天蒙里廷的注意力肯定全部在战场上。过了这几天,再去处理这事也不迟。”
精灵执事无奈地点点头。
空气中的雾气被渐渐高升的太阳蒸发,远处的蒙里廷渐渐清晰起来。时候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