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姐，您别急，这几句话可说不明白，我得深入研究后才能给出操作建议。只是……”

朱建军犹豫了一下，见丽丽专心拨弄着手机，似乎没听他们在讲什么，这才靠近孙秋萍，压低声音：“其实，这种时候光凭自己可不行，得靠朋友拉一把。”

“有些话我还是得说透，像您平时为人好，大家自然都会来帮。可是像郭天宇这样的人吧，就不一定了！”

孙秋萍吓了一跳，怎么扯到郭天宇的为人了？

只听朱建军接着说：“我呢，本来也不是会说这些的人，但孙姐对我这么信任，我必须得提醒你啊，郭天宇第一次创业成立的趣游网，就是我们山盟公司投资的，我对他可了解得很！”

看孙秋萍一脸疑惑，他解释道：“我们当年给郭天宇投了两千万，后来他为了讨好业内巨头蓝石投资，硬是逼我们以低价出让了一部分股份。不光如此，他还挪用了六十万公款！你说有这样前科的人，谁还敢相信？”

孙秋萍听了，忍不住为郭天宇鸣不平：“秋飞可一直说郭天宇很好，他这几年对我们家也算非常尽心。再说了，如果没点本事，郭天宇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得这么大？”

“唉，您有所不知。孙秋飞先生才是真的被郭天宇给害惨了！要是恒达搜索没有和趣游网合并，又怎么会被黑客攻击殃及池鱼，说不定现在也在美国上市了！”

“郭天宇被自己的好兄弟陈冠平从背后捅了一刀，可以说是自作自受，那孙秋飞做错了什么？”朱建军语气有些激动。

“您再想想，当年天盛科技初创，愿意跟随郭天宇的趣游员工有几个？除了他的夫人卓伊外，其他人都是您弟弟的老班底！郭天宇如果为人真的不错，为什么连他的员工都不愿跟他？”

“这次创业的结果呢？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快要成功的时候，您弟弟却出了意外，郭天宇顺理成章地接管了一切！”

“我老朱性子直，这话不吐不快。郭天宇老说孙秋飞是自己兄弟，但据我所知，孙秋飞死前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郭天宇的，可是他却没接！后来当殡仪馆的人打电话过来才想到去查，他这到底算哪门子兄弟？”

朱建军见孙秋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白自己说的话已经起效果了，连忙装作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的样子，“补救”道：“我这人就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您千万别介意。我还是说股票的事吧，客观地讲，万全天盛只要还是郭天宇掌控，股票跌了就不会有人去拉，所以还会往下跌！”

孙秋萍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绝品的竹叶青茶喝到嘴里，味同泔水。

她并不清楚朱建军之前那番听起来言之凿凿的话，其实是以偏概全，偷换了概念的。

秋飞生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郭天宇的？

孙秋萍本来是最在乎股票涨跌的，但此刻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回事，一个名字突然跃入她的脑海。

孙秋萍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与她告别后，在丽丽下榻的酒店，朱建军一张毕恭毕敬的面孔，连身子都矮了三分：“boss，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到位吗？”

丽丽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啰嗦了点，但对孙秋萍这种没脑子的女人，够有用了！”

朱建军听了眉开眼笑，连连哈腰：“恭喜boss，我想孙秋萍应该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是啊，也不枉费了你我这一番苦心。”丽丽遥望远方，意味深长地说，“接下来，就剩刘帅了！”

“刘帅这等毛头小子，哪里是您的对手！”朱建军忙不迭地恭维。

丽丽嫣然一笑，没有言语。

夜色已深，万全天盛cto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洪韧韬正带队赶免费wifi项目的进度，秋萍姐的电话来了！

孙秋萍对洪韧韬一向是很信赖的，毕竟洪韧韬是孙秋飞手把手带出来的，算孙秋飞的得意门生了。洪韧韬对孙秋飞也一直很钦佩，把对方当师父和哥哥看待，因此也爱屋及乌地很尊重孙秋萍。

所以孙秋萍也不拿他当外人，开门见山地问道：“韧韬，我刚才听人说，秋飞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郭天宇的，郭天宇却没接，根本不像好兄弟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

洪韧韬脑中“嗡”的一声，压根没听清孙秋萍接下来说了什么，等到孙秋萍连声喊他，才回过神来，沉声道：“秋萍姐，这事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的，你别着急，我会去问清楚的。”

挂断电话，站起来缓缓走了几步，洪韧韬忽然把孙秋萍讲的事和前几天于天奇的担忧联系在了一起，难道郭总从来没把孙总当自己兄弟，才会处处为难我们这些恒达搜索的老员工？

他感觉心中似乎有一头猛兽，咆哮着想要冲出牢笼，焦躁感遍布全身，却又无从发泄。

他几乎想冲去总裁办公室，问一问郭天宇，却又知道郭天宇此时不在国内。但就算问了，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洪韧韬再也没心思干活，焦躁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最后“嚯”地打开门，决定去洗把脸冷静一下，刚好看见张晓冬夹着公文包，准备坐电梯下去。

最近万全天盛与51旅游网、通远之间的三国大战，市场部压力最大，公司的高管属张晓冬回家最晚。

当然，洪韧韬没把自己算进去，因为他几乎是住在公司，不怎么回家的。

就算现在回去，公寓估计也堆了一层灰，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想到张晓冬当年跟着郭天宇一起跑业务，比较熟悉郭天宇的行程，洪韧韬忙喊道：“晓冬啊，都这么晚了，咱们一起去吃点宵夜怎么样？”

“好啊！公司斜对面隔两条街的地方新开了个24小时烧烤店，听说不错，不过两个人吃不热闹，索性喊多点人吧！”张晓冬确实有点饿了，也来了兴致。

“行！我们技术部的主管都没下班，我把杨晟、天奇、翔宇他们都叫上。这样程序员们十二点前就可以回家，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实在太拼，是该稍微放松一下了。”

张晓冬也喊了几个还在加班的市场部高层，一行人杀到据说马云吃了也连连叫好的“道味烧烤店”，点了一大堆烤串，要了两箱啤酒，敞开肚皮狂吃起来。

酒过三巡，于天奇就开始大吐苦水：“还是你们市场部的人好啊！有机会全国各地跑，你看看我们技术部，就困在方格子里，成天对着电脑，感觉眼睛都快瞎了，身体虚得哦！现在上下办公室都只能坐电梯，走几步楼梯就受不了了。”

市场部的人听了，也大声叫苦：“我们也不容易啊，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我们都被任务指标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潇洒？！”

双方你羡慕我，我羡慕你，洪韧韬不动声色地看着，与众人推杯换盏，忽道：“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也要给自己休个假。我一直就想去藏区看看，在高楼大厦里待久了，时常向往那种一望无际的高原风光。晓冬，我特别羡慕你，记得你好像去过藏区好几次？”

张晓冬一听，不由笑了：“哪有好几次，就去过一次，还是上次和郭总一起出差的时候去的啊！”

由于对那次旅行印象深刻，张晓冬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不过藏区的确不错，那风景真是太美了，简直是人间仙境啊！你们知道吗？高原藏区他们烧的可不是木头，都是羊粪！晚上躺在炕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洪韧韬有一瞬的恍惚，记忆的水闸开启，回忆汹涌地涌上心头，一切都清晰得像是昨天发生的故事一样，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那时公司知名度不高，项目都很难谈，你们怎么还会有时间去玩？”

“是得，当时好不容易才把合作谈下来，不过由于比原计划提早了一天签约，正好有时间去玩。”张晓冬没意识到洪韧韬的不对劲，顺口说道。

“当时大家都很累，特别是郭总，一直在愁商标官司的事情。后来，旅游公司就安排请我们去玩，拉扑楞寺、桑科草原，最过瘾的还是在溪谷里跑马。”

张晓冬在回忆中一脸沉醉，洪韧韬握着瓶子的手却慢慢攥紧了，不动声色地接过话茬：“这么爽！还在溪谷里跑马！好不容易去一趟藏区，也没见你们在朋友圈里晒过照片？”

“那地方太安静，记得郭总当时电话一响，差点把马给吓着了。导游赶上去制止了他通话，还硬让大家把手机都关了，所以没拍成照片。之前就有人骑马的时候手机响了，惊了马被活活拖死。”

“原来是这样啊！”洪韧韬把这几个字咬得很重，眼眶已有些发红，但大家都喝得有点醉，没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原来，真的是这样。

洪韧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神色阴郁得有些吓人——他们竟然在旅游！您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那一天，郭天宇竟然在玩！

孙总，那天您是给郭总打过电话的，是郭天宇没接到吗？我本以为他们在开会，不能接电话，也没有多想，谁料他们竟是在旅游！

如果电话里有重要的事情交代，那天您可能就不会去骑山地车了，当然就不会有意外！

如果最后一个是孙总的求救电话，而郭天宇却为了更好地游乐，竟然将手机给关了……

孙秋飞的死，你郭天宇肯定脱不了干系！难道真没有你的过失吗？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没有道理，而且这也只是没有依据的猜测，但洪韧韬的内心如被火烧，怎么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不行，洪韧韬，你不能这样想！不应这么去猜测！不该这么去责怪！他们有共同的创业磨难，他们有艾尔斯巨岩之约，郭天宇怎么可能愿意孙秋飞去死呢？

郭天宇是你洪韧涛应该尊敬的人，把万全天盛做到现在这么大，这也是孙总的梦想啊，孙总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究竟该怎么去回答秋萍姐呢？

洪韧韬仰头猛地灌了一口酒，从来没有喝醉过的他，此时却生出几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