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技术部的兄弟们相约到医院看望洪韧涛。

万全天盛是由刘帅所创立的“万全信息”和郭天宇、孙秋飞所创立的“天盛科技”合并而成。

天盛科技创业最艰难的时候，一度只有十一个人，号称“十一金刚”。

这“十一金刚”中，孙秋飞斯人已逝；郭天宇成为了万全天盛的ceo；卓伊与郭天宇结婚，退隐江湖；洪韧涛做了万全天盛的cto；黄皓薇则是万全天盛的投资部总监；剩下的六个人，全都在技术部担任中层。

由于这段同甘共苦的经历，“十一金刚”，尤其是技术部的几位男同胞，关系都相当不错，也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上下级之分。

其他人回去之后，前端开发部总监于天奇却找了个借口留下来，看四下无人，小声说：“韧涛，有件事情，我得给你提个醒。”

于天奇吨位不小，心眼不大，平常却很会来事。对下属员工不怎么厚道，可对曾经的“老兄弟们”，那叫一个长袖善舞，大家都觉得他特别好相处

听于天奇这么讲，洪韧涛奇道：“什么情况？”

“我今天出门，看见卓伊和赵成斌跑去西溪金座了！”于天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的，我房子就买在那附近，刚好撞见这两个人。好在我闪得快，躲到一旁，他们没看见我。”

由于万全天盛的总部大楼在西溪金座附近的未来科技城里兴建，于天奇买房的时候也买在了未来科技城附近，图以后上班方便。

于天奇乔迁之喜的时候，洪韧涛还去他家做过客，当然不会怀疑于天奇话语的真假，只是有些诧异：“他们两个跑去那儿干什么？”

“他们下午在喝咖啡！”于天奇有些八卦地说，“我觉得，卓伊肯定是帮郭天宇挖赵成斌！否则，他们一个是万全天盛ceo的夫人，一个是51旅游网的高管，两家公司为了赢得乌镇的赌约，现在打得这么激烈，避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坐在一起？哪怕是老朋友，传出去也不大好吧？”

洪韧涛算了一下，觉得不对：“你几点看见的？没去上班？”

西溪金座在城西，“腾龙双子星”在城东南，中间隔了整个杭州城，上下班高峰时开车二个小时都是少的。

万全天盛早上九点就上班，于天奇下午能看见卓伊和赵成斌去了西溪金座？

洪韧涛知道于天奇经常早退，严格来说也不叫早退，晚上六点是正常下班时间，只不过大家都加班加到九点以后，于天奇的准点离开就显得很突兀。洪韧涛看在两人是老同事的份上，加上于天奇的儿子又很小，正是闹腾的时候，他老婆一个人确实带得很辛苦，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下午了都不去上班，未免太过分了吧？

于天奇眼珠滴溜溜转，没好意思说，平常他知道洪韧涛什么地方能惹，什么地方不能惹，才坚持每天早上九点到公司，晚上六点下班。

一看见洪韧涛生病，于天奇就立刻撒了欢，以去探望洪韧涛的名义，索性在家吃过了午饭才出门。

谁料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就看见了熟悉的红色特斯拉。

出于环保考虑，郭天宇在卓伊的建议下，两人的座驾买的都是特斯拉，郭天宇选了蓝色，卓依选了红色，经常一起开进开出，在杭州城也算是一道风景了。

没想到卓伊下车后，竟然是与等在西溪金座楼下的赵成斌碰面，这让他有了一种偷窥到秘密般的兴奋。

“哎呀，我这不是也去医院体检了嘛！”于天奇很快就想到借口，“最近加班次数太多，我总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就想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去年就因为太累，胃穿孔过一次，实在把我吓怕了。”

他这么一讲，洪韧涛也心有戚戚，对他下午还不去上班的事没再追究。

只听于天奇又说：“韧涛，你可要警惕了，我觉得，郭天宇如果挖赵成斌，肯定就是要对付你！”

洪韧涛心中一惊：“怎么可能？郭总为什么要对付我？”

“或许是觉得我们小团体意识太重吧？”于天奇一提到郭天宇，就连连摇头，不断叹气。

“不瞒你说，我觉得郭总一向不大喜欢我们。你看之前在天盛科技的时候，我们才是一路陪着他打拼，最老的员工啊！其他人哪有我们对他这么好，大半年发不出工资，依旧没跑？”

“结果等公司稍微大了一点，他就看重张晓冬胜过我们了，这也没办法，张晓冬是他挖来的嘛！”

说到最后，于天奇煞有介事地总结道：“我就是觉得，郭总把‘派系’分得太清楚了，心里一直认为我们这些孙总留下来的老人是小团体，不怎么服他的管束。对我们经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话说得就有些失真了，郭天宇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十一金刚”们又大多是洪韧韬下属的员工，和郭天宇隔了一层，郭天宇见他们的次数也不多，哪有工夫去排挤他们？

再说了，郭天宇对“十一金刚”中两位“恒达系”的副总裁——洪韧韬和黄皓薇都很信任，赋予了很大权力，完全不存在于天奇的这种说法。

这些胡言乱语，换作别人都不会相信，偏偏触及了洪韧韬内心深处最敏感的一个点——恒达搜索老员工的归属问题。

恒达搜索出身的“十一金刚”们，在技术上的水准有些参差不齐。这洪韧韬是很清楚的，他甚至连谁的水准有多少都了如指掌：

研发部总监陈锐和ui设计部总监高翔宇还好，后端开发部总监杨晟也勉强，前端开发部总监于天奇、服务端开发总监吴浩以及测试部总监许荇的水准一直跟不上，做个项目经理还能够胜任，做总监就有点难以服众了。

尤其是吴浩，不是科班出身，虽然也写了这么多年程序，但关键时刻经常掉链子；许荇就更不用说，女孩子当程序员，比男孩子辛苦很多。

即便如此，洪韧韬也没有换人的意思。

他一直有种江湖大哥的情节，有点护犊子，在他看来，他是孙总的弟子、学生、门徒，孙总不在了，那么他就要把孙总留下来的团队给护好。

业务上差一点有什么关系，大家一起努力弥补，或者洪韧韬自己默不作声地就把这些问题给解决了，这也是他为什么经常加班到这么晚的原因之一。

洪韧韬这样默默为大家付出，部下们也不是傻的，心里都有数，对洪韧韬非常感激，也很信服。

以至于整个万全天盛总部的员工都知道，论氛围，技术部是最和谐的，甚至已经有点像一个小团体了。

这就成了问题。

哪怕洪韧韬自己想一下，也觉得这种情况不好——哪个领导愿意下头有个凝聚力这么强的小团体存在，还是技术这么关键的部门？

任谁心里都要嘀咕，一旦郭天宇和洪韧涛发生了冲突，到底哪个说了算？

一看洪韧韬的神色，于天奇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于是索性又添油加醋道：“我觉得啊，你可要早早做好准备，郭天宇招募赵成斌肯定是不安好心啊！你想想，赵成斌已经是‘51旅游网’的cto了，万全天盛要给什么位置，他才愿意回来？”

“这……不大可能吧？”洪韧涛还是有些不相信。

赵成斌做的‘我要玩乐’，外行人不明白，业内哪个不清楚，就是借用‘游乐宝’的核心，在外面套了一层‘我要玩乐’的皮而已？

哪怕这事是李建波让做的，赵成斌就算有一万个不得已，到底还是做了。

这样“做错事”的赵成斌，怎么好意思来抢洪韧涛cto的位置呢？

于天奇忙道：“别的不说，赵成斌有个最大的好处——他听话啊！要是换做你去了‘51旅游网’，李建波让你做‘我要玩乐’，你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辞职不干啊！

洪韧涛虽然没说出口，表情却很明显。于天奇察言观色，便道：“你肯定不会做这种不道义的事，可赵成斌不就干了么？换句话说，郭天宇让你做不愿做的事情，你可能会不做，让赵成斌去做，他会不干么？”

这话看上去很有道理，却是实打实的偷换概念。

洪韧涛是什么家境？他家在北京，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五险一金齐全，福利待遇良好，家里还有两套房子，仅靠房租也能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然有能力任性选择。

赵成斌却不同，父母没有医保没有社保，只能靠儿子养老，他赚的每一分工资都要掰成两半来用。为生计所苦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去挑拣，去任性？

对于天奇来说，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郭天宇哪一天会拿他开刀。

前段时间郭老板已经找他谈过几次话了，再下去只怕就要被免去职务，再也不能过混吃等死的优渥生活了。

这时，恐怕护犊子的洪韧涛也帮不了他了。

出于自己的私心，于天奇这才一逮到机会就在洪韧涛面前说郭天宇的坏话，说郭天宇怎么针对技术部，怎么针对洪韧涛，怎么针对孙秋飞留下来的老部下。

他希望洪韧涛形成条件反射，等到郭天宇真的针对自己时，习惯性地认为郭天宇是在找茬，从而尽量帮他顶着。

洪韧涛不知道于天奇的阴暗心思，他的内心正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