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沉静片刻道:“那日因你的装扮与林月十分相似,我的部下才会误认为你是林月,林月每月都会出宫办事,而且经常去那个胭脂铺,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见你并没有回宫,便猜测你并非林月,但不知为何,我却忍不住还是将你抓了去,你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污浊,那种纯真,着实醉人,倾慕之情由然而生,因此,我并没有真正的去追查你到底是否真的林月。”
鸣柯并没有对李暮的话有丝毫的感动,她鄙夷地瞄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是堂堂金国的信武将军,居然也干出这等事来,还有那个赵檀,好像上辈子是妖人托生,他那眼中时常冒着狐狸一般的光辉,着实可怕。”
李暮听鸣柯这般贬低赵檀,皱了皱眉头,
鸣柯一提起赵檀,越发气恼:“我今日已认清了你的为人,你和赵檀称兄道弟,所谓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你二人真乃一丘之貉,你本来是汉人,但却愿意为金国效力,足以看出你是多么忘本。”
李暮听鸣柯将他二人说得如此不堪,摇头苦笑:“我现在是金国的将军,也自认为是金国人,我的人生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改变,我和赵檀一同度过了童年,一起走出五国城,我们之间的感情,岁月无法改变,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不要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
鸣柯心里却对李暮的话呲之以鼻,哼,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还谈什么兄弟之情?
“你本姓李,你的父母是谁?十多年前你和赵檀是如何逃出五国城的?”鸣柯对他们的身份由为好奇。
李暮本不愿再提及当年的往事,鸣柯即然已经知道,说与不说已无区别。
“当年靖康之乱以后,金国俘虏了徽宗、钦宗,还有皇族、后宫妃嫔、朝臣,约一百四十人被囚禁在北方的五国城内,我的父亲李浩由于和徽宗的二十三子赵梃的相貌相似,被误抓到了五国城,我的父亲勤奋好学,对人彬彬有礼,徽宗很喜欢他,当初我父亲和徽宗身边的一位宫女情投意合,徽宗就把宫女许配给了我的父亲,这名宫女就是我的母亲,我和徽宗的的儿子赵檀相差一岁,志趣相投,一直很合得来。”
鸣柯一直以来认为李暮是徽宗的外孙,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李暮继续道:“我和赵檀并不是逃出五国城的,能从五国城出来,只是天意罢了,五国城北城墙外是我们的囚禁之地,里面有个院子是长方形的,院子的中央有一个二层的小岗楼,岗楼里是守卫囚徒们的士兵。院中间是一个四合院,四面房子围成的院子看起来就像个阴森森的天井。坐在天井中只能望见方方的天空。当年由习古乃将军守卫在那里,他深知看守大宋的二位皇帝关系重大,因此他在管理上十分下功夫,如果想逃出去,对于我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比登天还难。囚禁的人如果想出城会向狱司报告,需发给腰牌才可出城。
那一年秋天,钦宗得了风寒,右武大夫白锷要出去采药,我和赵檀缠着狱司打巴拉干,让我们两个同白锷去采药,这样我们就会看到外面的风景,打巴拉干一直对我们很好。但是由于当时北国经常有黑熊出没,所以他并不赞成两小孩子一同出去。但他经不起我和赵檀的再三要求,最后才点头同意。他这一决定,也改变了我和赵檀的命运。在采药的时候,我们真的遇到了黑熊,我和赵檀被黑熊追赶,与白锷失散了,因躲避黑熊而掉到了山下,又恰巧天降大雨,我二人躺进了一山洞之中。那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当我们走出山洞时,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而且在飞跑时将腰牌丢失。我们在山里走了很久才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我们一路乞讨,一年后辗转走到了上京,只为了偷一个馒头,被恶狗追赶,我和赵檀也因此失散了。当我饿的奄奄一息之时,有一个善良的女孩给了我一张大饼,直到今日我还是忘不了那张饼的味道,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甜的一次。”
说到这里,李暮百感交集,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提及此事。那饼的香气,一直在心中围绕。
“女孩叫晴雨,我是因为她给的大饼,才没有饿死,她的母亲就是仆散忠义的夫人必兰乌宁,必兰乌宁当年被仆散忠义的二姨娘陷害,说她与家丁通奸,被仆散忠义赶出了家门。当年她已经身怀六甲,不敢回娘家,只得流浪在外,后来,他生下了晴雨,晴雨很可爱,也很善良,但是她死了,他的死和我有莫大的关系。”
李暮左手紧紧的握着那只受伤的右手,双眼湿润,鸣柯有些不知所措,不经意上前扶住李暮:“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无法再改变。”
“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你不怕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吗?”
李暮笑而不答,心道,无论何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定会至人于死地,可是,眼前这位姑娘却是一个例外,只要看到她,任何事都无法掌控,甚至不记后果。
李暮抬首望着鸣柯纯真无邪的模样,心里的爱意泛起了涟漪,李暮正要说什么,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将军,将军府那边说兵部尚书有要事与将军商量,请您速速前去。”
李暮对鸣柯柔声道:“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
鸣柯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李暮比赵檀幸运,因为他遇到了晴雨,睛雨让他得到重生,而赵檀呢?所有这一切后果都和完颜家族分不开的,如果他二人知道她是完颜撒离喝的孙女,将会是怎样的心情?鸣柯无力地坐下来,颌首沉思。
“姑娘,你在想什么?”鸣柯倏地抬起头,不知何时身前已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袭金线织就的风披,盘金如意花鸟纹绣花云肩,织锦彩裙,繁丽雍容,目光阴郁,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名侍女,面带着与主人相同的神情。
“你不问我是谁?”
她见鸣柯没有回答,继续道:“我是仆散暮的夫人”。
仆散暮的夫人?此言一出,鸣柯一怔,那女子把头向鸣柯靠近,用那双阴冷的目光仔细地端详着鸣柯,鸣柯洞悉到很强烈的敌意,这种感觉让她极其不舒服。
“我是当朝宰相张浩的女儿,我叫张月蔻,我与仆散暮成亲已五年有余,你是哪里来的低贱女人?想要攀高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鸣柯深知自己身单力薄,此人来者不善,只得强烈压制着怒火。
张月蔻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冷冷道:“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很适合金屋藏妖,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以为我找不到此地。”她故意把金屋藏娇,说成金屋藏妖。
鸣柯起身站起,冷笑道:“是你想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打算和你争什么夫君。”
“哦,是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仆散暮可谓风流倜傥,风神秀异,如此美男,焉能不动情?”
“是他主动找我的,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张月蔻一脸狐疑:“他会主动找你?有多少女子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都拒人千里之外,你到底有什么妖术,让他如此对你?思梅,你说呢?”
只听身后的侍女用嘲讽的口吻道:“别看她长着一双空洞无辜的死鱼眼睛,身上无一点女人的气质,像她这样没有女人的矜持,必定是她主动找少爷的。”
鸣柯有些气不过,什么叫空洞无辜的死鱼眼睛?内心骂道:如此嚣张的泼妇,敢这般骂人?怪不得李暮要避之若浼。
但自己身处弱势,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是你们想的太多了,他找我只是有事求我,并无他意。”。
“他到底求你何事?”
“至于什么事,我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无权过问。”
“心虚了吧?”
“笑话,我为什么要心虚,我根本就没有人要抢你的夫君,为什么要心虚。”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快给我滚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月蔻的每句话都犹如刀子一般尖锐,鸣柯忙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今日怎会这般倒霉?平白无故被刁妇羞辱一翻,只听后面传来那侍女思梅的声音道:“小姐,你就这么便宜地放过她了?”
鸣柯真是欲哭无泪,仆散暮,他居然在她的面前只字未提他有妻子,而且还是悍妻。
鸣柯迅速走出四合院,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她一刻没有停留,直奔阿迭府而去。
行至一偏辟小巷,从后面忽地窜出两名蒙面人,他们手拿利剑,直取鸣柯要害部位,鸣柯在惊慌中摸到了地上的树枝,拿起树枝没头没脑地朝着那两名杀手胡乱挥舞,树枝让杀手无法近身,但毕竟杀手的武功不弱,而且招招狠毒,一看便知是来取她性命,不多时,鸣柯已累得气喘吁吁,毫无招架之力,险些命丧于两人的剑下,鸣柯拼尽所有力气向阿迭府逃去,若不然今日必死无疑。
这时,一杀手的剑如闪电一般直奔鸣柯的咽喉,鸣柯吓得闭上了双眼,只听“铛”的一声,她睁开双眼一看,原来是阿迭明龙用手中的剑拦住了杀手。
阿迭明龙一手拉起鸣柯:“你快走。”鸣柯怔了一下。
“还不快走。”阿迭明龙一边与两名杀手交手,一边对着鸣柯大吼,鸣柯跌跌撞撞地向阿迭府飞奔而去,好不容易躲过了追杀,进了阿迭府,丽纱见鸣柯如此狼狈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要杀我。快去救明龙少爷。”正说着,阿迭明龙已经进了院门。
阿迭明龙急切地问鸣柯:“杀手跑掉了,是谁要杀你?是不是仆散暮?”
鸣柯的脑海里出现了张月蔻那阴冷的目光,想起了她的侍女思梅的话:“你就这么轻意的放过她?”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是仆散暮?”
“不,是他的夫人张月蔻。”
阿迭明龙脸色一变,沉思了一会儿道:“想不到她变得这般狠毒,难道是我看错了她?”鸣柯望着阿迭明龙那失望痛心的神色,让她隐隐查觉到张月蔻与阿迭明龙那不寻常的关系,当下她不想花功夫去猜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回眸对丽纱道:“我决定明天替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