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因为译解不出信号内容，整个局面陷入僵持，你不会想到那个时候每个知情人都是多么恐慌。后来又陆续收到了许多信号，虽然仍是无法知道内容，但是通过这些连续的信号我们找到了信号源的大致方向。于是在三年前，当局授意向近地人马座发射了一次大规模的电磁波，通过回收的生物电轨迹分析，得知了信号源的准确位置。也是在那个时候，距离发射后的数月里，由于电磁波的回收，造成地球上许多设备的故障。”

“服刑人员的突然死亡，怀古长安的那场大风。”姜山陷入了回忆。

李哲点头：“都是那次发射造成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东西都出了问题，只是媒体没有报道，民众并不知情。”

“得知了信号源准确位置之后呢，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当局决定消除这个潜在的威胁。”

“潜在的威胁......”姜山嘴边浮起一丝冷笑。

李哲没有理会他的冷笑，继续说道：“地球的科技根本无法进行远光年打击，派出舰队去近地攻击也只是自寻死路。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天文观测到有一颗小行星会在近几年内经过地球和那个星球之间，如果能想办法改变一下那颗小行星的轨道，只要计算准确就可以让小行星撞上那个星球。你知道的，行星突然变轨的速度极其可怕，就算他们科技再发达也来不及应对。”李哲看姜山脸色越来越难看，顿了顿，接着说：“当局计划使用导弹撞击小行星使之变轨，这样一来，我们就需要非常完善的远光年精准定位技术。”

“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姜山别开脸不再看他，脑中尽是导弹顺利发射的画面，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

李哲沉默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那可能是一个威胁？就因为这样就要毁灭一个文明？”姜山的声调陡然上升：“人类凭什么就认定人家一定会来侵略地球，人家有什么理由来侵略地球？”

“凭什么，有什么理由？”李哲嚯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你自己看看，难道没有理由吗，真的没有吗？”

外面的星空漆黑通透，仿佛真的不存在那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玻璃罩”。姜山颓然地靠进椅子里。理由，他们当然有。看看现在的地球就知道。科技的发展都遵循着同样的轨迹，既然他们的科技远远超越地球，那么他们对星球的破坏也一定比地球严重得多。人类不也一直在寻找可以移居的其他星球吗？有朝一日一旦找到，人类要做的是什么？

不言而喻。

李哲走过来，按住姜山的肩膀，就像小时候每次一起出去打完架，回来互相安慰时一样：“山子，有件事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是坏，我本不打算告诉你，可是现在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姜山抬起头。

李哲直起身子靠在桌边：“我研究的那台宇宙红波成像仪在一个月前收到了那个星球的红波成像，虽然被不知名的东西干扰没有形成图像，但是携带回来的信息素分析显示，在星球附近有大量的gjx柸素。”

gjx柸素是宇宙远程打击武器的必备元素。姜山知道李哲的意思。

“也许外星文明有友好的，只是我们这次没能遇到。”李哲轻轻说出这句话，像在安慰打架打输了的小伙伴。

姜山缓缓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折叠成烟盒大小的，他用来写小说的电脑，用力丢出了窗外。

公元3022年，黎明的曙光刚刚在天际露出一线，整座城市还在沉睡。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夜不归宿在外游荡的人。忽然天际一声巨响，大地都跟着震动，整座城市就像一张剧烈抖动的薄纸，天空炸开一个几乎半个地球大小的火球，碎片四下飞溅带着火尾呼啸着冲入大气层，向地球的四面八方飞去。

沉睡中的城市被陨石砸得呻（吟）不止，但大部分陨石还是落在了地球两端的极地，一块巨大的陨石坠入被冰洋，甚至引起了一场海啸。城市建筑物的材料韧度极高，虽然遭受了严重的损伤，但是彻底垮塌的极少。这次事件中受损最严重的，后果也最严重的的就是密布于天空的能量收集器和空气调节器。不过机器的损坏是可以修复重建的，当局迅速反应，控制了局面，解决了燃眉之急。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安宁。人们纷纷走上街头，举行了三天三夜的庆祝大会，感谢政府及时发现脱轨行星，并完美地将其击碎在太空之中。否则，这样大小的行星撞击地球，足以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人们虽暂无所居，但仍感激涕零。

只有政府自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颗行星。

三个月后，那个来自天外的信号终于被译解出来了。

“一颗行星正朝你们飞去，坐标496.73，93.12，5808.96，时速1700vk，请防御，我们会予以支援。”

几天后，姜山从天文局辞职离开了。

一年之后，一个昏黄的傍晚，姜山下班走出来，看见李哲站在服刑监控楼外面等他。

“去喝杯酒吧。”

“久久今天生日，明天吧。”

“那就简单聊几句。”李哲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建造大楼的工地，简单的石台堆放在前面，起重机在远处工作，传来隐约的轰鸣声：“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两个人坐在石台上，天空慢慢被橘色的云彩填满，这感觉就像儿时放学的黄昏，两人坐在一起猜拳决定谁来做今天的功课。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意气用事！”李哲望着天空说。

姜山也望向天空，没有说话。

李哲自顾自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人类对近地人马座探索了近百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有生命存在呢？就算之前的科技不够先进，但宇宙红波成像为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个文明？这根本不合理，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

姜山转头看向他。

“那个文明是突然出现的，又在我们投射红波成像前突然消失了！”

姜山有点明白李哲想要说的话了。

“起初那里并没有生命体，所以人类的探索才一无所获，之后那里突然出现了高等文明，他们观测到了一颗小行星正飞向地球，向我们发出警告，并发射了远光年打击武器，在行星撞上地球之前击碎了它，保护地球免受灭顶之灾。”李哲看向姜山：“那么这个文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近地人马座附近？”

姜山讶然道：“你是说他们的星球并不在那里？”

李哲从口袋里拿出电脑，给姜山播放了一段影像，在漆黑的画面下，隐约可以看出一个巨型物体的轮廓。

“这是……”姜山看了一会惊讶地看向李哲。

“这是红波成像仪在几天前发回的影像，我们猜测这东西应该是宇宙航母的残骸。”李哲道。

“宇宙航母？”

“类似于吧，应该是一种发射大型武器的太空平台，地球也正在研究这项技术，但还在起步阶段。”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就是当初我们找到的信号发射源？”

“没错！”李哲点头：“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而且这上面没有生命信息素。”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用导弹改变轨道的小行星撞毁的并不是存在文明的星球，而是这艘宇宙航母，而且在行星撞击之前，上面的人员已经全部撤离了。”

姜山接着他的话继续道：“他们想要保护我们，又怕暴露自己星球的位置，于是派出宇宙航母在近地人马座向我们发出警告，并发射武器拦截小行星。在那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母舰没能撤离，只有工作人员离开了。由于不知名东西的干扰，加上当时红波呈像技术还不够完善，以至于我们误以为航母是他们的星球。”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李哲转过脸看着姜山，夕阳落进他的眼睛里，橘色光芒温暖得能消融冰雪：“我们做了错事，但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我们发射了导弹，但没有伤害保护我们的人。山子，原谅人类，也原谅自己吧！”

李哲将手伸到姜山面前，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黑色芯片。

“你的电脑修不好了，但是处理器的芯片被我复原了，把那篇小说写完吧！”

夕阳，在天边熊熊燃烧，在遥远的地方给地球最温暖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