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紧跟上来,钟衡一把抱起她,陈怡笙突然不知所措,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彼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她没有抬眼,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却为自己的一时懦弱感到无可奈何。
“我自己可以。”她试图推开他的手臂,却发现钟衡的手臂早已不是当年略微孱弱的少年,当他的臂弯想要禁锢她,她根本避无可避,无法推开。
他一只手按住她还在挣扎的手,猛然贴近,声音低沉道:“为什么总是这么倔。你明知道,我看不得你难受。”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什么压抑的情绪掩藏在其中,她的呼吸一滞,不再挣扎。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她安然地靠在他怀里,就像曾经无数次被他抱在怀里那样,淡淡的清香从他身上传来,她不禁有些出神。
a大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陈怡笙十分积极地报名参加了短跑100米的项目。阳光炙热,却丝毫没有阻挡她的热情,她箭似的冲出起点,一路领先,却不想在快要到终点的时候被身后的参赛女生拉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的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冷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硬撑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终点。
到了终点的几个女生神色各异,有的同情地望着她,似乎想要搀扶她,有的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眼神在她和另外几个女生之间来回打转。
陈怡笙闭了闭眼,眼神望向那几个女生,有个女生有些慌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开脸不再看她。陈怡笙大概知道了那个女生应该就是拉她的那个人,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也不会轻易原谅有意伤害她的人。她紧盯着那个拉了她的女生,那女生终于受不住她的目光,怯怯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羞愧,她慢慢靠近陈怡笙,绞着手指,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对不起……”那女生的脸涨红,几乎要哭出来:“我,我刚才绊了一下,不小心拉了你。”陈怡笙舒了口气,她本就不想多计较,既然这女生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我搀你去医务室……”女生的声音依旧怯怯的。
“不用了。”钟衡清亮的声音传来,陈怡笙转头看去,他跑得满头是汗,眼神里满是焦急地望着陈怡笙。钟衡是运动会的主持人,在台上看到陈怡笙摔倒了,顿时顾不得其他,匆忙冲下台,被抛下的和他搭档的女主持人顿时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继续主持。
跑步摔倒的时候没有哭,被众人用同情眼光望着的时候没有哭,胜利无望时没有哭,可是就在此刻,当她的少年踏着霞光向她走来时,她却突然觉得眼眶酸涩。
“我会送怡笙去医务室。”钟衡一把抱起陈怡笙,没有看那女生呆愣的表情,陈怡笙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去看旁边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少年的身体常年微凉,陈怡笙却觉得他的怀抱无比的温热,靠在他的怀里,好像不用思考任何东西,哪怕就此沉沉睡去,也无比安稳。
“痛吗?”钟衡的声音里充满了疼惜。
“……疼。”陈怡笙其实是想说不疼的,可是钟衡的目光那么温柔疼惜,让她觉得心口泛酸,忍不住告诉他自己真的很痛。
钟衡不再言语,可他的目光令陈怡笙觉得他似乎比她更疼,她圈着钟衡脖子的手臂紧了紧,嘴巴贴着钟衡的耳朵轻轻道:“骗你的,不怎么疼的。”
少女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钟衡顿时红了脸,他脚步滞了滞,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嗯。”
陈怡笙突然笑得格外开心,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令人愉悦的事情。她紧紧搂着钟衡的脖子,突然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看着少年那瞬间涨红的脸,她笑得更加开心。她心想,这个优秀又容易害羞的少年是她的,这个心里装满了她的少年是她的。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事情吗?
她的少年,已经不是她的了。这个认知令陈怡笙心中有些酸涩。钟衡一手抱着她,一手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并不大,但却十分干净。钟衡把她放在床上,半蹲在地上为她脱下了鞋子。他站起身,静静望着她。房间里没有开灯,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她。
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谁都没有说话。
正当陈怡笙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时,钟衡却欺身上来,他一手撑在她的耳际,另一只手缓缓地抚着陈怡笙的脸颊。陈怡笙的脸滚烫,如果此时灯是开着的,必然能够看到她通红的脸颊。
昏暗的房间里,可以清楚地听到彼此都呼吸声,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着,竟生出几分温存暧昧。他的手是凉的,却在她脸上烙下滚烫的痕迹,她想推开他,可是抬手的瞬间被他将手按在了耳边,她挣了挣,却无法推开。
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不知怎的,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当你足够了解一个人时,哪怕只是靠近,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她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不再挣扎。
颈窝感到一阵温热,陈怡笙睁开眼,看到钟衡的脑袋正埋在自己的颈窝,他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她可以用尖锐冷淡的语言去面对他的奚落和指责,可她却不知应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在她面前毫无防备的他。就像是最严厉的驯兽师也会对软弱无辜的小兽心存怜惜,这样的钟衡,让她心疼。
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似乎已经睡沉了。她试图推开他,他嘤咛了一声,仍紧紧拥着她。或许是这气氛太过温存,或许是现在的钟衡太过脆弱,陈怡笙缓缓闭眼睡去。就暂时当作什么都发什么过吧,就假装没有过曾经的分离和破裂,就这样吧。明天会怎样呢?她不愿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