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的风口里走路,不幸的是真的没有车,幸运的是地方不远。
定远侯府估计也有距离方面的考量,待客之处就设在孙大太太正院里,穿过主路甬道就是。
今天宾客许多,正房花厅里皆是客人。
“苏大夫人,大姑奶奶,正房入坐。”孙大奶奶笑着说。
一般来说,花厅里的客人要相对见外一些,能进正房的都是关系亲密的正头宾客。
以定远侯府和理国公府的交情,该请安家众去花厅的。但是二门上与孙氏撞上了,孙氏又一直牵着安初萦的手,这种情况下肯定要安排在一起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一行进正房,安初萦不经意向后扫了一眼,苏哲跟在女眷后头,好像小尾巴一样,竟然跟着进了正房。
可能是外祖家里,不用太讲规矩吧。
安初萦没太留心,她的手一直被孙氏牵起,今天只怕她当不了小透明。苏玄秋的夫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众人巴结的对象,她被孙氏这么拉着,一会肯定有得热闹。
跨进正房,暖意袭了上来,丫头们侍侯着解了大氅,众人进到里间。
“大姑奶奶来了……”屋里正招呼宾客的孙家人,看到孙氏进门,都立时打招呼。
安初萦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无语,这种情况下,应该先招呼安家人才对吧,孙氏是出阁姑奶奶也就是自家人,这种时候该先外在内。
不过,从这也能看出来孙氏在定远侯府的地位,一家老小都巴着这位出阁姑奶奶,想必孙氏没少贴补娘家。
屋里其他宾客,看到孙氏和大夫人也来,也都起身纷纷招呼。
孙氏对大夫人十分客气,与大夫人同处落座,又让安初萦坐到在她身边。
众人落坐,丫头们上茶,果然就有夫人笑着问起安初萦。
“这可不是我家的,这是安国公府的初萦小姐,我见过两次十分喜欢。难得的好模样,好脾性。”孙氏笑着说,又看向大夫人道:“不是我这里夸安大夫人,也就是您家里,能把几个女儿都养的如此漂亮懂事。”
这一番话,不但夸了安初萦,更是夸了安国公府,最后把安家其他小姐都带上,可谓是从头夸到脚,没落下一个。
大夫听得十分受用,脸上却是笑着道:“苏二夫人缪赞了。”
“是啊,真是难得的好相貌。”众夫人也跟着夸。
这话夸的倒是不违心,安初萦确实称的上艳压群冠,把这一屋子小姐都比下去了。就是安家另外两位,安三娘和安五娘也都是模样周正,有几分姿色的。
“苏二夫人抬举了。”安初萦微笑说着。
既没有表现的太害羞,也没有表现的也太得意,更没有顺杆向上爬去讨好孙氏。
孙氏脸上笑着,心里却有几分失望的。她给安初萦做了这么大一个脸面,按理说安初萦该是顺势讨她几句才对,这样以后才更亲密。
结果安初萦依然淡淡的,好像并不是太在意。
“是啊,初萦小姐这样貌,哪怕是勾栏里的姐儿也比不了了。”突然一句,既尖酸又刻薄,还十分无礼。
把千金小姐跟勾栏姐比,实在是打脸的事。
安初萦眉头轻轻皱起,不自觉得看过去。说话的是贺兰,她身边坐着魏夫人,魏夫人频频给贺兰使眼色,贺兰哪里会听。
她自恃是秦王的女儿,就是没有诰封,哪个敢小看她。她生的貌丑,最恨貌美之人。
安初萦长的那般容貌,她本来就是记恨的,孙氏又给她做脸,贺兰如何不怨恨。
就是苏玄秋连中三元又能怎么样,她父亲可是皇帝的亲弟弟。
“是啊,我的样貌自然比的过勾栏姐儿,不过,贺兰小姐这长相,只怕连勾栏门都进不去了。”安初萦幽幽说着,声音中带着婉惜。
众人脸色皆变了,尤其是贺兰,好像被人兜头打了一个耳光,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因为她在贵女圈里嚣张这久,众人皆惧怕秦王府,不敢与她起冲突。哪里想到,这样安初萦一个寄养在国公府的孤女,竟然敢当众回嘴。
立时拍桌而起,指着安初萦怒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安初萦却是一脸无辜的眨眨眼,笑着道:“我只是顺着贺兰小姐的话说下去而己,哪里有说什么。”
魏夫人却是个不愿意生事的,连连拉着贺兰。
贺兰哪里会听,她起身直冲向安初萦,吼着道:“竟然敢拿我比勾栏姐儿。”
安初萦在孙氏身边安然坐着,笑着道:“勾栏姐儿是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你先如此比方了,我才顺着说。正好请教贺兰小姐,这勾栏姐儿到底是什么?”
众人听得又是一怔,正常情况下,千金小姐是不该知道勾栏青楼之类地方的。
贺兰张口就是勾栏,本就是她不规矩,现在安初萦又如此明知故问,更是故意给贺兰难堪。
贺兰气的全身打抖,看动嘴实在不是对手,便直接动手,朝安初萦扑了过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从动嘴到全武行,孙家人几乎都反应不过来。倒是苏哲,看到情况不对,大步走过来拉住贺兰,猛的往外一甩。
苏哲虽然个头不大,但到底是男人,力气还是有的。
贺兰被猛的一甩,直接扑倒在地上。
“哇!”贺兰顿时哭了起来,几乎要撒起泼来,“你敢动跟我动手!!”
旁人怕贺兰,苏哲却是不怕她的,绷着脸道:“你敢与我嫡母动手,我身为儿子如何能客气。至于冲撞了小姐,我自会带上孟昭去与小姐赔罪。”
说起来也都是亲戚,孟昭的母亲鲁国长公主是贺子章的亲姐,也就是贺兰的亲姑姑。
只是孟昭是鲁国长公主的独子,又是老来子,娇惯的无法无天,乃京中出名的孟霸王。贺兰虽然也是无法无天,却是自己宠自己的,秦王府子女众多,贺子章都没给贺兰请封,根本就没当她是回事。
两厢对比之后,别说贺兰主动寻事,打人被拦,本不占理。就是她占了十二分理,到孟昭跟前也是白吃亏。
“你……”贺兰声音虚了下来,她确实是有几分怕的。
魏夫人看越闹越不像样,尤其是苏哲又提到孟昭。连忙起身把贺兰扶起来,又向孙氏赔不是。
就算是贺兰想打的是安初萦,但安初萦在孙氏跟前坐着,这样也显得太失礼。
“孙家既然不稀罕我们来,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贺兰怒冲冲说着,她不敢惹苏哲,却是不怕孙家的。
她刚丢了一个大脸,自然要找回场子,便冲着孙大奶奶喊了起来。
躺着也中枪的孙大奶奶:“……”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走。”贺兰怒声说着,也不管魏夫人,径自提脚走了。
魏夫人满脸尴尬,也只得跟着走了。
孙大奶奶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看向孙氏。
孙氏道:“随她去吧。”
秦王府本来就看不上定远侯府,真当定远侯府是回事,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也该派个侧妃来。
结果只有魏夫人和贺兰过来,只怕是她们俩听到风声自己要过来的,秦王妃懒得管,也就让她们来了。现在她们闹着要走,那就让她们走好了。
苏哲向孙大奶奶拱手赔罪:“我莽撞了。”
孙大奶奶哪里敢让他赔罪,笑着道:“哥儿孝顺母亲,实在难得。”
苏哲这才落坐,却不由的看一眼安初萦,只见她正笑眯眯看着他。
四目相接,安初萦倒没觉得什么,苏哲却是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低下头,又庆幸,幸好跟着嫡母来了后院。
孙大奶奶连忙招着丫头再上茶,笑着圆场道:“总是我这个主人不周到,惹得客人不悦。”
众人脸上笑着,却是神色各异。
小姐们都是开心的,每每宴席上遇到贺兰,她从来都是刻薄成性,大部人都被刻薄过。又碍于秦王府,不声言语。
现在终于看到贺兰吃憋了,不但嘴上没说过人家,动手也没占到便宜。最后那样走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夫人辈的则觉得安初萦有些厉害,吃过贺兰亏的小姐多了,如此反击的她是第一个。在家当姑娘时就如此强硬,只怕出嫁后不是个好拿捏的,给儿子娶媳妇,太厉害的只怕是拿捏不住,天天惹气反而不美。
就连大夫人都有点惊讶,虽然贺兰的话说的太难听,不反击脸面上过不去。但安初萦如此不留情面,也是个嘴角厉害的。
裴氏倒是不意外,她与安初萦打过几次交道,看的出来是外柔内刚。虽然好相处,但是想拿捏她就真不容易。
而其中最郁闷的当属孙氏了,她原本以为安初萦性情安静,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要是苏玄秋实在喜欢非要纳她不可,她硬忍着一口气也只得顺从。
哪里想到,安初萦竟然有如此的脾气,一点亏都不肯吃。与贺兰当众吵成这样,要是真进了苏家门,她身份不低,年轻貌美又得苏玄秋喜欢,只怕连自己都不要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