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参见二皇子。”一身华贵朝服的苏丞相恭敬地朝琏城行了一个礼,一双鹰眸里深沉得让人望不见底。
这是刚刚下朝的时候,琏城正准备私下去向父皇禀报一些事情的。
“岳父不必多礼。”琏城虚扶了一下,然后面带笑容说道。
看着这般如沐春风的琏城,苏丞相在不经意间扬起了一个和蔼的笑容,他缓缓说道:“二皇子现在身边缺一个能打理明轩殿琐事的女主人,而二皇妃又殁了,不知二皇子可想好了这位置由谁来坐?”
苏丞相这样说已经是说得很明显了,他言下之意就是要自己的女儿苏瑶琴做二皇妃!他之所以说得这么婉转,是因为他知道琏城不喜欢被他人的意思所左右。
闻声,琏城的嘴角慢慢勾勒出了一个弧度,是讽刺的微笑。
“二皇妃即使已经不在世间,但她永远都在本宫的心里。这明轩殿的女主人永远都是她,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二皇妃已死,这明轩殿自是需要一个活着的女主人!”不知不觉间,苏丞相说话的语气开始加重,他本以为琏城会让瑶琴做皇妃,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不是传言二皇子不喜那璧国长公主吗?怎么在现在看来完全不似传言那般。
琏城嘴角挂着的弧度没有一刻消失过,看着面露怒色的苏丞相,他却觉得心情大好,他缓缓说道:“岳父就不要操心本宫的家事了。”
说罢,他便带着诗楠往勤政殿里走去,留给苏丞相一个潇洒俊逸的背影。
“哼!要不是有本相支持你,你以为你一定会坐上太子的位置?琏城,不要太自信了!”苏丞相愤怒地甩袖离去,颚下灰白的胡子因为生气都翘起来了。
“主子,你就不怕苏丞相以后会倒戈相向?”见刚才主子如此坚定的模样,诗楠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闻声,琏城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只听他说道:“本宫何曾怕过什么?他现在不过是本宫的一颗棋子而已,而且到现在并未发挥任何作用。再说……哪有棋子摆布下棋人的说法?”
听见主子的回答,诗楠也不再开口说话,跟随主子身边许多年,有些时候他他还是看不懂主子,因为主子实在是把自己掩藏得太深了。
刚刚走到勤政殿门口,黄公公就一脸沉重地迎了上来,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二皇子快去好好看看皇上吧,最近皇上因为沈皇后的事很是烦心。”
琏城轻点头,然后抬步往里面走。
勤政殿里的龙涎香正袅袅升起,琏远靠在明黄色的软枕上,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则是头疼地扶额。
“父皇既然心情不好,就好好休息。”琏城自是看出了他的父皇根本没有心思在看书,所以他才这般说道。
闻声,琏远才慢慢抬头,同时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城儿来了。”
本就苍老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不经觉得又苍老了不少。
“父皇,沈皇后病了,您可曾去看望过?”琏城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哎……”琏远发自心底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布满的勾勒让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和蔼的老人,完全没有帝王的威严感,他说道:“朕也想去看她,可是朕曾说过今生今世不再与她相见。要知道,金口玉言啊!”
说到金口玉言四个字的时候,琏远眸子里的光芒突然就黯淡了下来。
“帝王的话,一言九鼎。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会错过许多东西,一旦错过了,就不可能再有。父皇,相信您说的今生今世不再与沈皇后相见,不过是气话罢了。如今沈皇后病重,如果天有不测,你们可能就会再也见不到了。”琏城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一直是很平淡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父皇听,也是说他自己听。
正是因为当初他太过计较,才会毫无防备地失去她,这一失去便是永远,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到。
当初,沈皇后对一个怀孕的嫔妃下毒,害得那嫔妃六个月的皇嗣没有了,而这孩子是琏远的第一个孩子。对此,琏远勃然大怒,以至于说下今生今世不再相见的话。
“朕确实在心里一直都放心不下她,你也知道当初为什么将她打入冷宫,如果现在朕去见她,不就是在向所有人说朕原谅她了吗?要是让皇后那边知道,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琏远说话的口气里面充满了悲哀,沈麟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她当初太过妒忌而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现在可能如胶似漆,相亲相爱。
后宫里的腥风血雨从来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
琏远现在的皇后是琏轩的母妃——辰氏,也就是当初被沈麟害得流产的女人。她的哥哥是当朝掌管所有兵马的大将军,与苏丞相并肩,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女人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要是让她知道皇上去冷宫看望了沈麟,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更何况她们两个之间本就有仇。
“既然父皇不方便前去,那就由儿臣代劳。”
琏城目光诚恳,言辞亲和。
闻声,琏远蓦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心里突然溢满了感动,在他举步维艰的时候,竟是他的儿子替他解的围,“好好好!”
琏城陪父皇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临了的时候,黄公公满脸笑意地对他说道:“还是二皇子贴心,看来皇上对二皇子的好感会越来越多的!”
“那就借黄公公吉言了。”
临近晌午,太阳高照,耀眼的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更是耀眼至极。琏城走上皇宫里最高的一个地方,俯视这宏伟的宫殿群,他慢慢地笑了出来,不久之后,他将会是这宫殿里唯一的主人!
听见主子略显张狂的笑声,诗楠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反而还在心里替主子感到高兴,照这样发展下去,皇位肯定会是主子的!
再说现在宫里也没有能和主子一较高下的皇子。
另一边,皇宫里最幽静的一座宫殿。
“主子,御医才刚刚给您的腿针灸过,您就不要急着站起来,这样会伤害您的身体的。”墨羽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二字,言辞间尽是关心。
琏裕试了几次无果,最终还是无奈地跌坐在木质轮椅上。
难道他这一生都不能再站起来吗?
自从玉颜不在人世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恍恍惚惚的,待莫丑离世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能走,莫丑当初怎么会去杀玉颜?玉颜的死都是因为他。琏裕的心里很是自责。
晗光殿里,沁人心脾的檀香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的烟雾渐渐掩盖了琏裕疲倦的面容,以及他眼里的思念。
“主子……纵使您心里有再多自责,也请不要为难自己的身体。”墨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闻声,琏远沉默了下来,他突然看不懂自己,他这么做到底是想减轻心里的自责,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念?
“皇后驾到!”
外面突兀地响起公公通传的声音,以及传来一阵阵轻盈的脚步声。
墨羽赶紧推动自家主子的轮椅到大殿门口,对于皇后,他知道主子一向都是不会怠慢的,从来都是敬重爱戴有加。毕竟主子的母妃在主子很小的时候就离世,这些年来主子都是由皇后抚养长大。
“儿臣参见母后。”琏裕十分恭敬地说道。
“奴才参见皇后。”
辰氏身着华丽的宫装,领口和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牡丹,年过三十的她风韵犹存,白皙的脸上同样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双美眸里却是盛满了世事变化的沧桑。当她看见琏裕的那一刻,她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说道:“本宫好久没来看过裕儿了,多日不见,裕儿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回母后,儿臣只是近日来精神欠佳,没什么事情的。”琏裕缓缓说道,同时也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温润如玉。
闻言,辰氏也不再多问什么。她慢慢走到软榻边坐下,感受着这晗光殿里的一阵阵寒气,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来,裕儿还是喜欢生活在这么冷的地方。”
“嗯,儿臣已经习惯了。”琏裕微笑着说道,要知道他可是格外地怕热,就算是在飘雪的冬天,他的屋子里依旧是会放置几块冰。
辰氏也不是有多怕冷,她就那么斜靠在软榻上开始假寐。霎那间,大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琏裕看见母后眉眼间的愁色,就知道母后定是因为冷宫里的那位而忧愁,后宫的女人,真是一刻都不能安静。
“柳儿,给皇后盖上这个。”话间,琏裕从一个锦盒了拿出了一张很薄的小毯子递给了辰氏的贴身婢女。
这件小毯子是由冰蚕丝做成,有抵御寒冷的功效。
柳儿接过,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主子盖上,整个过程,她的眸子一直低垂着,她生怕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