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对我的置之不理根本不当回事,一直在我耳边聒噪着。他那混杂了汗臭、脚臭和烟袋油子的怪味,已充满了我的鼻腔。
客车启动,司机高呼一声:“都上车了没,开车了啊!”
老人却仍旧没有停止在我耳边的叨叨,好像难得有个能听他说话的人似的。而且这老头嘴里说的,不是“沪南一窟鬼”就是“某某真人”、“某某大师”的话,我压根就听不懂好不好。
最叫我奇怪的是,跟我中间隔着老人坐在另外一边的那名乘客,竟然上车以后就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觉去了,难道他听不到老头嘴里不停歇的话。
我终于hold不住了,抬起手来,打断了老人的话,接着指了指老人腿边的小孩,轻声问道:“大爷,你养鬼?”
我当然不敢高声说话,大天白日的,我在半车子都是人的客车里,大呼有人养鬼,不被人当神经病才怪呢。至于这老头,在我看来,他已经不用顾忌这些了,因为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竟然同神经病说话,看来我也快要生病了。
没想到我的问话,却首次迎来了老人上车以后的冷脸。
“什么大爷,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叫何老三,给面子的就叫我一声‘三大师’,不熟悉的呢,叫我‘三叔’也行。你小子没听见是咋?”
这会我却想起来了,这老人还真的刚才自我介绍过,他说他是闽南人,是一名阴阳师,他看见我第一眼,就跟我亲近,等他发现我看到了他腿边的小鬼,他更是笃定我天生阴阳眼,已把我当作了他的同行了。
然而,我并没有在三叔的腰间或是其它地方看到阴阳钱,我更奇怪一位阴阳师会这样抓住一个人就说自己是阴阳师吗。
我又怯懦的说了一声:“三叔,你把阴阳钱藏那里了?”
却不想我这句话,迎来了三叔的一张老脸通红。上了年纪,却少见皱纹的脸上,如同一只烧焦的烤皮乳猪一般,一双小眼瞪着我。
我被三叔突然圆瞪起来的双眼,惊的又往后撤了撤身子,已经紧紧抵着车窗了。
不想三叔突然垂头丧气起来,更是对着我不停的长吁短叹。
“唉,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门道,阴阳钱你都知道。唉唉唉,三叔我要是能得到天地认可,又何必大老远的离开闽南,走访四方,更是屁颠屁颠的跑去沪市观摩人家的‘杀鬼大会’?”
三叔说到这里,意兴阑珊起来,低下头去,一只手摩擦着小鬼的脑袋。小鬼张开嘴来,脑袋上昂,咬住了三叔一只满是死皮的手指,竟然吮吸的很是有滋有味的样子。
我却被三叔勾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三叔,怎么阴阳师不是都有阴阳钱的吗?”
却不知我这句话哪里又戳到了三叔的痛处,三叔竟然眉毛一拧,一副满是你瞧不起人的悲愤样子看着我。
我就此住口不言,不再言语了。
小鬼似乎感念到三叔的心境,竟在一旁对着我张牙舞爪起来。
到这会,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小鬼,我可不不会怕小鬼。刘全那样的厉鬼还不是被我一泡童子尿破了法身(事后程天娇向我解释过童子尿的奇效,但是为何我的童子尿对刘全这种已达到三级鬼将的厉鬼也有这般功效,程天娇也没搞懂。)这种小鬼,我更是毫无惧怕的理由。
而那小鬼似乎除了装腔作势吓唬吓唬我外,也没其他本事。见我对他不理不睬,小鬼也没啥兴致了。
从江城去往沪市的长途汽车,行程足有三十多个小时,要走两天一夜,后天晚上才能进入沪市市区。
在经过江城市以南三百公里汪梓县高速服务站的时候,长途车停了下来,给我们处理个人事物的时间。
原本已睡的迷迷糊糊的我,却被三叔大力摇醒过来。
三叔那鸡爪手,用力抓着我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拉着我下了车。
我尝试过挣扎,却没能挣脱这大腹便便的三叔那只干枯的右手。
三叔一路带着我到了一个往来路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张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对着我。
我被突然又生龙活虎起来的三叔,弄得心里一阵发毛。
这老家伙不会是因为我一两句话得罪了他,要找个犄角旮旯把我给收拾了吧。
三叔带着一个小鬼,我可不敢保证他没有杀人越货的本事。
三叔仍旧带着那一脸叫我难受的笑,特别是他那蒜头鼻一颤一颤的,还有豆大的汗珠在鼻头滚来滚去。
“三叔,有啥话你直接说就是了,你别这样。”
特别是三叔腿上的那只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跳到我的腿上来了。虽然感觉不到重量,但我分明觉得大腿一阵阵发凉。
还有一股越来越粘稠的感觉。
“三叔。”我心底寒意越来越强烈,这会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带上了病态的白。
三叔听着我嘴里的颤音,突然咧嘴笑了。
“你小子竟然怕鬼,我家小宝可是好鬼,你莫要怕。我跟你说,车上有小偷,而且是背鬼的贼。”
“啥?有鬼?我咋没看到。”我被三叔说的一顿心慌,车上有小偷这是难免的,但是背鬼的贼又是什么意思。三叔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已经叫我很心慌了好不。
“怎么可能,你小子不是有阴阳眼吗,怎么会没看到。”
三叔一副不信的样子,说话的工夫,那只叫我一阵阵恶寒的鸡爪右手,已摸上了我的眉心。
“原来如此,你小子是被人强行开的天眼,能见活鬼,却不见死鬼。”
三叔的话,引得我心底更是好奇心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