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儿和万大在车内一路闲谈，车外风景变幻。很快，车队已能远望京城城门了。

车外早有探路的铁卫万三快马加鞭赶回来，不到车队近前，万三已是甩镫离鞍飞身从马上窜了下来。匆匆跑到曾夫人车外，低声说道：“禀报夫人，小的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

车内传来低低的女声：“老万怎么说？”

“万老说，请夫人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心神，保证少爷的安全……”，万三同样低声说道：“万老还说，候府的产业夫人暂且不用劳神，府内上下用度依然照旧，侯爷的事绝非利益之争，必然另有隐情，该来的很快就会来，此时情况不明，以不变应万变乃为上策……”

“咱们的票号、兵器坊、还有侯爷的门客那边……”，曾夫人沉吟半晌，继续问道。

“票号那边没什么异常，兵器坊我已经通知了万四，现在许进不许出。至于门客那边……”，万三吞吞吐吐，反复措辞。

“直说无妨！”，曾夫人其实心下早有预料，并无意外。

“不知是哪里走漏的风声，不到一天工夫，数百门客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万三沮丧地说：“有点良心的，递上个请辞的帖子，或是跟万老言语一声，大多数人都是一声不吭就走了，难为当年侯爷如此礼遇这帮白眼狼！”

“树倒猢狲散，这也是人之常情……”，曾夫人默默道：“剩下没走的，多给一些银子，也打发他们散了吧……”

“什么？”，万三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夫人，门客们现在十不存一，剩下的几十人，都是对侯府忠心耿耿的亲信之人，难道真要遣散他们？”

“侯爷都没了，还要门客做什么？增加开销不说，还平白招人闲话，更关键的是，这其中必有他人的钉子，留在身边，迟早要扎人的……”，曾夫人斩钉截铁地言道：“你再辛苦一趟，现在就回府办这件事，越快越好，千万不能等龙儿回了京……”

“是！小的明白了，这就出发，夫人您一切小心！”，万三听夫人如此决绝，心知命令绝无转圜余地，也不多作耽搁，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前方万三跟夫人对话，车队自然停了下来。队中车内的笨鸟儿感觉车子忽然不动了，有些纳闷，忙起身问万大：“怎么停了？这是到家了？”

万大撩开窗帘朝外瞅了瞅，笑道：“快了，已能看到城门了，再有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笨鸟儿失望地坐回车内，闷闷说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憋死小爷我了！”，想了想，笨鸟儿猛然兴奋地问万大：“刚说了半天候府，全是些麻烦事，没什么意思！你给我说说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人、好玩的事，有什么玩耍的场子没有！”

笨鸟儿的意思，本来是问万大，到了京如何花天酒地、玩命纨绔，谁知万大却会错了意，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京城向来局势复杂，各地诸侯、各府大人们在京城都有自己的势力圈子。其中以四名皇子为首……”

“哦？还有皇子？皇帝的儿子！快讲讲！”笨鸟儿闻听皇子，忽然来了兴趣，对他来说，皇子龙孙这都是戏文里的故事，不知道一个个是不是真的都拥有三宫六院，天天满屋春色无边……

“大皇子万浚也就是当今太子，御封英王，掌管三十万青龙军，常年镇守漠北军中，文韬武略，最得皇上欢心；二皇子万昭，御封平王，掌管十万御林军，驻守京西；三皇子万显，御封宁王，负责京中安防，黄龙军、宫廷侍卫都在他的帐下；至于四皇子肃王万亨，现在刚刚成年，住在京北肃王府……”万大常年在侯爷身边办事，对京中势力了如指掌。

“呵！这一个个手下都这么多弟兄！比我们那绿水帮可过瘾多了！”，笨鸟儿心中羡慕，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他继续问道：“那咱们候府势力如何？”

“京中各路大臣，几乎都有依靠。有的靠上了太子，比如丞相刘博通；有的靠上了宁王，比如大将军晁无错；只有咱候府独树一帜，谁也不靠……”万大颇有得色。

“谁也不靠？那就是没什么势力了呗？”笨鸟儿有些失望。

“咱侯府虽然不靠别人，但旁人却谁也不敢小觑了咱家！”，万大傲然说道：“咱家是铁帽子侯，是陪太上皇打天下得来的爵位，谁敢小看？况且，侯爷掌管全国上下数万铁卫，要说行军打仗，可能不是青龙、黄龙的对手，但要论情报刺探、暗算搏杀，他们呐，嘿嘿……”

“也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别看他们这个王那个将军的，谁也只有一个脑袋，惹毛了咱，半夜就给他摘了去！”笨鸟儿听说自家有如此大的本事，颇为高兴。

“少爷慎言！慎言呐！”万大听笨鸟儿口无遮拦，慌忙拦阻道：“这些话大逆不道，可不能随口乱说，这要让外人听到，参咱家一本，咱可就……”

笨鸟儿话一出口，也觉失言，赶紧言道：“对对！是我胡说八道了！”，还作势用手抽打面颊。

万大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咱们候府虽然掌管铁卫，但铁卫系统不属军中、亦不归庙堂，所以一切用度预算都有自己的渠道。比如金钱来源主要是全国各地的票号、典当、甚至歌楼酒肆；武器装备均由自己的武器坊提供；而人员选拔则更是高于其他势力，凡是我们看中的人才，均可以破格录用，拥有最优先选择权；咱们候府可以说是京中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势力之一啊……”

“等等……等等……”，笨鸟儿打断万大，两眼放光地问道：“你说咱家还有歌楼？那自己弟兄去玩，要钱不要？”

万大闻言一阵无语：“回少爷，铁卫之所以开些歌楼酒肆，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毕竟那些地方三教九流、闲杂人等众多，消息来得比较快。至于自己人，理论上是不允许去玩乐的……”

“凭什么不能去啊？铁卫也是人啊！大不了不穿这身黑衣服也就是了！”，笨鸟儿立刻抱不平：“你们想探听阴私，不装成老百姓怎么行，老百姓要是都不去歌楼，那楼里那些漂亮小妹妹儿，岂不是一个个都饿死了！”

万大摇头苦笑：“这些事小的也不懂，您还是回府问万老吧。规矩都是他老人家和侯爷定下来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家守着规矩，把我爹都守进宗人府了，要我看啊，这就是破规矩！该破了的规矩！我回去就得跟老万好好掰扯掰扯！”笨鸟儿义愤填膺说道。

万大不知如何回复，只能点头称是，一时车内无语。

笨鸟儿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赶紧温言解释道：“听你所说，这么一大摊子事儿，老万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万大回道：“咱们铁卫全国各地都有分处，万老一个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这铁卫系统分为黑、红、白、锦四色，除了锦衣铁卫是由皇上亲自掌管外，剩下的黑红白三色，各有负责人，万老通常只要吩咐他们即可。”

“哦……”，笨鸟儿不懂装懂，心中暗想：“这伙子人一个个都是高手，可不好管，小爷回去肯定受人欺负排挤，看来要先把这黑红白三色的头儿给收了……”。

按笨鸟儿的思维方式，凡事“擒贼先擒王、先下手为强”准是没错的。乡下打群架的招数，估计放在铁卫里照样好使。当然，不好使也没别的办法……

笨鸟儿转念一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铁牌子，递给万大：“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跟铁卫有关？”

原来笨鸟儿醒来后，摸索周身上下，赫然发现怀中藏有一块非金非玉的令牌，正面刻着红色的“铁”字，再对照万大刚才所说，心想这牌子没准有什么名堂。

万大结果另外，只一眼就认了出来，笑道：“这是咱家红衣铁卫的牌子，玄铁打造，仿冒不来的！估计是侯爷给少爷您防身用的……”

“就这么个牌子能防什么？还不如给把攮子好使……”，笨鸟儿一撇嘴，不屑的说。

“您可别小看这令牌！”，万大正色道：“铁卫履行十进一退制，十个黑衣里只有一个红衣领带，他不死别人就顶不上去！这样的牌子全国也只有几千个。到了州城府县，您只要掏出这东西，谁敢说个不字？”，万大想了想，补充道：“别说在地方，就是在京城，多数人也要给咱们红衣几分薄面！”

“你也只是红衣啊？”笨鸟儿听万大说“咱们”红衣，不解问道。

“咱们候府从小的算起，到万十这十个人，都是老侯爷收养的孤儿，咱们的父辈也都是老侯爷手下的兵，红衣黑衣的不重要……呵呵”，万大笑道：“铁卫里，谁不知道咱们兄弟是侯爷身边的人，哪怕是白衣甚至那三个统领，也不敢小看了咱们！”

“哪三个？”笨鸟儿正盘算如何收服铁卫，为自己所用呢，听到万大提及这三个人，格外关心起来。

“黑衣统领方显、红衣统领卓一凡、白衣统领高少保！”万大肃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