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叶依姜辰弹遍十首曲子，琴音回荡，并未出现姜辰预料之景。

姜辰颇失望。

失望到慕叶说起她瞧见母亲时，姜辰以为那是慕叶安慰他。

“若主母魂魄尚有一丝存于人间，我早已寻到，如何能到今日？”

慕叶心中“咯噔”一响。

她未曾想到借姜辰之御灵术见母亲。

姜辰这般说起……

慕叶故作平淡问道，“母亲……已走了么？”

“嗯，”姜辰察觉气氛低压，努力宽慰慕叶，“不是所有灵都会留在人间，只有那些心中有执念之灵才会留在人间。”

凤目低敛，目光微闪，慕叶恍惚。

心存执念么？

原来留她一人于人世，母亲亦可不留执念离去。

慕叶颇心烦，赶了姜辰，闷头睡觉。

又是浑浑噩噩一夜。

睡梦中，慕叶时而以为自己回到了叶府。

双十年华的她仍住在父亲为她打造的精巧木床。床帐，雕花，都清晰而真实。

又时而清楚深刻的明白，这不过是个梦境，叶府已毁，她早不唤叶璟。

半梦半醒度过一夜。

次日辰时，慕叶方起。

对着精致的秋菊糕茶花饼，慕叶头次失了胃口。

闲闲掰了几口，便吩咐道，“备马车，去趟西郊宅子。”

慕叶谁人未带，独自上了马车。

西园在城西，出了城门便是西郊，一刻钟便至目的地。

马车停下，阿方便开门迎接慕叶。

十日之约已到，他在便许诺了。

阿方憨实的笑，以行动表明他的态度。

慕叶笑赞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吩咐他好生住着，日后必有重用。

临走前，慕叶不经意问道，“你出卫府前，卫公子与卫公如何了？”

阿方自知慕叶所问何事，答曰，“阿媚姑娘那事，公子尚未提。不过，此事大公必不同意，卫公子必先求夫人，再求老夫人。若老夫人一开口，大公……说不准便应了公子所求。”

慕叶扯了扯嘴角，“瞧，这会便已然有你用处。好生住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了阿方，慕叶再踏上马车，尚不想回西园。

“去如意楼。”

吩咐完，慕叶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风月之地永远门庭若市。

风月之地没有烦恼。

慕叶刚进楼，迎面碰上苏延。

倒是稀奇！

慕叶挂了笑，拱手作揖，“幸会。”

苏延一揖，“幸会。”

并无多言，一个朝里走，一个往外去，二人错肩而过。

入了胡媚屋子，慕叶便问，“苏延来作甚？”

胡媚将手中画轴随意卷起，丢给慕叶，“送画。”

“稀奇！”慕叶笑，寻了酒杯酒壶，斟酒，半杯下肚，方展开画轴。

是幅寒冬赏雪图。

冬日湖面，大雪纷飞，未结冰的湖面泛着粼粼寒光，偌大的湖上仅有一只小船荡在湖面，船头立一人，背手而立，赏岸上银装素裹之红梅林。

那红梅林画得极佳，银装素裹中，几朵嫣红，叫人一瞧便知此乃大雪之下的红梅。

慕叶咽了余下半杯酒，目光柔和了些许，“苏延画的？”

“是他不是，我可不知。却是他送来的。”

“阿媚你话中有话。”

“他是替大皇子来送的，未说是谁人作的。”

慕叶收了画，斟满酒杯，一口饮尽，“我还当他也想来一猜胡媚琴音呢？！”

胡媚仔细收起画轴，笑得很坏，“你是失望，还是……失落？”

慕叶怒瞪之。

随即，一一本正经道，

“他替大皇子跑腿猜琴音……这半点捞不着好处的作为半点也不似苏延啊。”

胡媚又勾了个笑，“你把他想得格外坏，”戳了戳慕叶的肚子，道，“别把人人都想成你这般一肚子坏水。”

“阿媚！”

慕叶提高了嗓音，她是头回见胡媚替别人说话的。

“你不了解他！他……”

“他怎样？方才我与他见面，我听信你片面之言，对他抱有戒备，可言谈之间，他温文尔雅，又风度翩翩，确是位品、貌、才皆佳的公子啊。”

说罢，胡媚又添了句，“还是说，你十分了解他？”

慕叶语塞。

她怎会了解他？

她与他不过相识几月，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足十二个时辰。

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苏延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慕叶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见慕叶语塞，胡媚又戏谑，“莫告诉我你全凭感觉？这我可不信。”

胡媚这轻蔑态度，着实让慕叶气恼。

可拳头没她硬，只能忍了。

慕叶愤愤喝下数杯好酒。再开了口，“卫涛可曾来过？”

“未曾。”胡媚亦取了酒杯，斟酒自饮，“不过，卫承来过。”

“作何？胁迫你？”

“呵！若胁迫我他还能安然无恙？”

“那是为何？”

“带了两箱金银，说要给我赎身，让我嫁进卫府做妾。”

“噗！”

慕叶咽到一半的酒一滴不剩，全喷胡媚脸上。

“咳咳咳咳！什……咳…什么？！”

胡媚深深沉沉叹气，抬手缓缓抹面上酒水，看慕叶的眼神带了杀气。

一字一顿，阴阴沉沉道，“给我赎身，给我换个身份嫁入卫府做妾。”

慕叶错开目光，当成什么事都未发生。

“阿媚你拒绝了吧？你一定拒绝了，嗯，阿媚你拒绝的好！”

慕叶一个人唠着。脑中已然有一主意成型。

这卫承带着金银说要阿媚嫁入卫府，可没说要给卫公子做妾还是给卫公子做姨娘啊。

唔，这般有辱门第的事，卫公怎么着也不会大肆宣扬罢。

慕叶扬了个笑，她得找人给卫公宣扬宣扬去。

胡媚抹干净脸面，见慕叶之笑，嗤鼻，“一肚子坏水又算计谁！”

慕叶未曾多留，别了胡媚，踏上马车。

却未归西园。

慕叶去了西郊，吩咐阿方去城东有名的乞丐巷散些银子，将卫公去如意楼给胡媚赎身一事散出去。

等到将近午时，阿方回来，回禀慕叶事情已办妥，且他换过衣裳修了胡须，不会叫人认出。

慕叶对阿方赞赏有加，临走前，再嘱咐好生住着。

归了西园，慕叶正巧赶上西园午饭。

西园新请的厨子似乎十分别有用心，每回菜色皆让慕叶垂涎三尺。

什么红梅珠香，乌柳居，光听名，慕叶都饿了。

昨夜未睡得好，她须好好吃，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