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一起过。”王璐璐捧着温热的巧克力，面上的笑容里并没有遗憾和惋惜的影子，“我追了傅盛朗两年多，但就是追不到，那会儿可真是气死我了。”
郝思嘉笑而不语，暗地里却忍不住扪心自问。
你生不生气？
别人都告诉你她喜欢过你男朋友了呢。
可是，她说得那么明白，那么云淡风轻，就像说的是以前偷偷穿妈妈的高跟鞋结果被发现了，这种当时懊恼、事后好笑的过往。
这样直来直往、大大咧咧的性格实际上和郝思嘉很合拍，比如至亲闺蜜陆敏莉也是这样的类型。
再加上，傅盛朗也没有接受王璐璐的爱意啊。
想到这里，郝思嘉没有预兆地露出笑颜，却让王璐璐楞了一会儿。
“你不生气啊？”王璐璐抚抚胸口，装作地给自己压惊，“我还以为刚才说错话了呢，我都想好了等下怎么跟傅大土豪解释。”
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往外走，郝思嘉想到什么似的看看王璐璐，“萧阿姨肯定很喜欢你。”
王璐璐不置可否地瞄她一眼，“你已经见过阿姨啦？看来这八字真的有一撇啊。说吧，准备什么时候摆喜宴呀？”
“快了吧。”说完，郝思嘉若无其事地在茫茫车海里搜寻起傅盛朗的车来，没有注意王璐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因为王璐璐一直吵着回国了要饱尝祖国的味道，所以傅盛朗放弃了一开始去吃西餐的计划，转头去了川菜馆。
饭桌上火辣辣的朝天椒、泡椒和花椒辣得王璐璐双唇红艳，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她滔滔不绝的话。
只是让郝思嘉有点没想到的是，王璐璐后来没提过她们俩私底下聊过的任何一点内容。
直到郝思嘉独自起身去洗手间，王璐璐显现出特务独有的姿态，“口风我替你探到了，但是就我目前掌握的情报价值，你光请这一段饭肯定是不够的！”
“你到国外不是去提升人生境界的吗？怎么学会这副奸商嘴脸？”傅盛朗极其不服气地将虾猛地一口塞进嘴里。
王璐璐急得跳脚，“你听不听啊？别磨磨唧唧的行吗！一会儿她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想知道我都不说了！”
傅盛朗只能败阵，“好好，以后饭管够，你快说。”
“你不是让我替你试试她在不在乎你吗？别提多在乎了啦！何止是在乎啊，我看她就是打定心思嫁给你了！为什么？你看你这边都还不确定她有多喜欢你呢，她那边已经掐算着要摆喜酒了！”
王璐璐一口气说完一大串，末尾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不过，我看你们家这位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软柿子。我总觉得吧，她骨子里有种特别好强、特别倔强的东西。”
“我知道啊。”傅盛朗舒展眉头，心满意足地喝光了面前的饮料。
*
晚饭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傅盛朗公司下属打电话说终于和新项目合作方达成协议，现在需要他回公司签字。
王璐璐抬手看表，接着撇撇嘴，“大忙人就是不一样啊，什么叫做一寸光阴一寸金？什么叫做分分钟上下几千万？我算是领教了。”
“好了别贫了。”傅盛朗迅速结账，打算先分别送王璐璐和郝思嘉回家，再赶去公司。
然而这个提议当然被两位女士一致否决。
“你先回公司处理事吧，我们这么大的人，还能迷路找不到自己家吗？”王璐璐左手又一次挽起郝思嘉的手，右手扶着自己的行李箱，匆匆和傅盛朗道别。
目送傅盛朗离开之后，王璐璐困意十足地连打了几个呵欠。
“我爸妈为了帮我照顾孩子，特意搬到我买的学区房啦，早没住在老院那边了，所以我们不顺路啊。”王璐璐困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啦，你自己也小心点啊。”
“嗯，那改天再见。”
独自坐在回家的车上，郝思嘉目光放空地望向窗外，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微微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王璐璐都有孩子了啊。她刚才是故意说的吧，否则说不顺路就好啦，何必交待那么详细。
这一层薄薄的却举足轻重的女人心思，顿时让郝思嘉心花怒放。
对王璐璐逐渐增加的好感让郝思嘉联想起自家那位爱笑爱闹的闺蜜，于是便拿起手机给陆敏莉打电话。
“嘉嘉……”电话刚刚接通，那头就传来喑哑的哭腔。
郝思嘉整个人都变得紧绷，“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从声音状态上听，陆敏莉显然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这让郝思嘉心里特别难受，“是不是跟林遥吵架了？”
“没有……但我总觉得，他这一回回来，变了很多……”
异地恋总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为了维持和林遥的这段感情，陆敏莉付出了太多，而越是在乎，就越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郝思嘉的心揪得紧紧的，“哪里变了？你说具体点嘛。”
“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陆敏莉抽抽搭搭地回着话，“我晚点再跟你说吧……”
嘟嘟的挂断声让郝思嘉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正想再打一次，却先接到了傅盛朗的电话。
“嘉嘉你到家了吗？”
郝思嘉认真分辨了一下窗外的景色，“还有半小时左右才到呢，怎么了吗？”
她明显听到电话那头有些担忧地深呼吸着，“也没什么，只是我妈打了两个电话给我，也不说什么事，就让我早点回家。我心里总有点放不下，你回去之后替我看看她吧？我这边估计还有好一会儿。”
“嗯，好。”
夜空里传来两声闷闷的雷响，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车外匆匆后退的灯光和车流都成了郝思嘉眼前的虚影。
在郝思嘉连续数次拨打陆敏莉电话却屡屡听到提示对方处于关机状态之后，她自己也变得更加心乱。
“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思前想后，郝思嘉还是发了条短信给陆敏莉。
等短信发出没多久之后，她也终于回到了老城区的青葱大院里。
明亮的路灯将葱郁的树叶照得透绿，绿得甚至都有些不真实，仿佛成了一树会发光的翡翠，可惜郝思嘉没有心情欣赏。
她拎着包直接跑上了四楼，稍微深吸两口气调整一下呼吸后，便按下了傅家的门铃。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郝思嘉进门时只见到萧绘一个人，还以为王子扬已经睡了，于是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萧老太太穿得整整齐齐，连睡衣都没换，很有可能是还没去洗澡。
依照郝思嘉对这位老太太的了解，知道她是平时晚上十点就上床休息的人，看来今晚果然有些不对。
“阿姨，阿朗说可能要再晚点才回来呢，您别等他了，先去休息吧。”郝思嘉好言相劝。
萧老太太很疲惫地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有些颓然地靠沙发最左边坐下，“我睡不着……子扬跟他妈妈去参加北区那个儿童游乐园的夜玩派对，说是今晚住酒店，不回来了。我这心里啊，总是放不下，给阿滢打电话又一直没人接听……”
原来是在这样。
郝思嘉挨着萧绘而坐，伸手轻轻拍老人家的后背，“大概派对太热闹了，她没有听到电话响。”
“嗯，我知道……但我没法不去想啊……”老太太用左手撑住头，一下一下地按揉自己的额头。
看萧绘这样担心，郝思嘉不小心又联想起自己的外婆，一时鼻头发酸。
可是她这时候万万不能哭，否则事情只会越变越糟。
“我去给您倒杯水。”郝思嘉轻拍萧绘的肩头，然后起身往餐桌方向走。
桌上还放着王子扬平时乱涂乱画的课本和作业本，不过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有秩序地叠成一堆。
郝思嘉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杯子，抬眼的瞬间，不经意瞥到饭厅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本应整洁的日历上画了两排信手涂鸦的小图案，让人一看就来气。
“这小子还真是乱来劲儿，日历都不放过……”
郝思嘉倒好水准备往客厅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有些惊讶地倒回去仔细又看上一遍。
日历上画着一张长胡子的男人脸，然后是一辆车，车后面的是两个牛奶瓶的图示，最后是一张笑脸。
什么东西……
“阿姨。”郝思嘉捧着水重新坐回萧绘身旁，“您去睡吧，我等阿朗回来了再回去。”
萧绘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终于有些心安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哄劝萧绘去休息之后，郝思嘉又回到日历前端看。
男人，车，牛奶，笑脸。
这四样东西并不能一一找到反义的物件。
我想多了？
“车哪有反义词，”郝思嘉转了转有些发酸的脖子，嘲笑自己和王子扬约定的暗号原则里存在漏洞，“等那小子回来了再跟他说找不到反义词的就画原形也行，反正交错在一起别人也看不出来。”
自言自语完的郝思嘉刚走回客厅，忽然打了个激灵。
她有些难以自控地拨通傅盛朗的电话。
“你在哪？”
“快到楼下了。”
“那你快点，我好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