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贝琛脸上的表情顿时松动,嘴角微翘:“今天有没有认真学习?”
钟韵彩甜笑着:“有啊,我又会写好几个生字了。小叔刚刚是不是在找谁?白老师吗?”
钟贝琛的脸微微僵了僵:“她去哪了?”是钟韵彩太机灵还是他表现得太直露?
“白老师刚刚好像回房间了,她今天还说要走,小叔,你留住她好不好?”说话间,钟韵彩刚刚的笑容已经快成了哭容。
“她要走?”钟贝琛紧盯住钟韵彩,声音失了平时的镇定。
“是的。”钟韵彩认真地:“白老师今天挂了你的电话后就问我,如果她以后不在这里了,我会不会想她。”
“她这么问你?”钟贝琛的语气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钟韵彩点点头,担忧地:“嗯。小叔,怎么办,我不想她走,小叔你有办法让白老师留下吗?”
钟贝琛的脸色慢慢变黑,没有回答,撇下钟韵彩,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去。
跟在钟韵彩身后张娇娇赶紧看着钟贝琛的背影叫道:“钟少,你车上的东西需要我拿进去吗?”她偷瞄了车上的几个盒子好久了,看到上面印着彩色的玫瑰花图案,一看就知道里面是很高档的东西,心里猜测着,到底会是什么物品呢?
钟贝琛没有回头,声音冷冷地:“后备箱里的东西拿下来,全部扔掉!”
“好的,知道了。”张娇娇大惑不解地看了那个背影,不敢多问,走到车后面开始搬盒子,用手掂着重量,强烈地好奇心驱使她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她偷偷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叔侄俩已经进了别墅,迅速,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下亮瞎了她的双眼:这么漂亮的玫瑰花,新鲜欲滴,又包装得这么精美,钟少居然说扔掉,为什么呀?
张娇娇无暇多想,花太漂亮了,让她忍不住想据为己有,扔了也是白白浪费,不如给她美化一下环境。犹豫了好一会,她把花全部搬下车,特意跑进别墅看了一下,四下无人,赶紧又鬼鬼祟祟地溜出来,将花全部搬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真是赏心悦目,想着,这花要是钟少送她的该多好。
这个念头恰好提醒了她:钟少买了花还包这么好,是准备送人的吧?送给谁?为什么还没送就叫扔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钟贝琛回来后的表现,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这花是准备送给白郁依的,但听钟韵彩说她要走了,很生气,然后就让把花扔了。
张娇娇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有道理,看来,白郁依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啊,昨晚,应该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但白郁依好像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她是装的也未可而知,也许试探一下会有答案。想着,张娇娇诡异地笑了。
钟贝琛气呼呼地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在门上靠了一会,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受伤感,强烈程度,远甚于几年前发现蓝秋吟劈腿。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判断,原以为她已经动了心,现在才知道,她根本就没心!他为她做了那么多,昨晚还放低身段跟她道歉,她却说要离开,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心里憋闷得慌,疾步走到窗前,大力拉开深色的窗帘,犹如完成一个曾经未遂的动作—强力撕扯一个女人的裙裾。那夜,他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早该彻底毁了她的!一个无心的女人,配得到他的珍视吗!
白郁依在房间里听到车喇叭声,早知道钟贝琛回来了,犹豫再三,决定去向他问问案子的情况,顺便讲明自己的打算。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娇娇在楼下对她挥手,用唇形示意她下去。
白郁依心中疑惑,只好先下楼,随之就被张娇娇拉入了她住的下人房:“娇娇,什么事?”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里面的光线较暗,漫扫了房间的陈设,跟自己住的实在相去甚远,看来钟贝琛之前虽然让她当女佣,却并没有十分亏待她。
张娇娇扭开了灯才回答道:“白姐姐会不会插花?”
白郁依解嘲地笑笑:“那么小资的事我可不会。对了,你学插花做什么,把花往瓶子里随便塞一下就好了,那么讲究。”
“我想着这么漂亮的花怎么能随便搁,原以为白姐姐会,帮忙弄一下,结果你也不会,真是可惜了。”说着打开了房间里的一只纸盒,缤纷的玫瑰映着灯光,顿时给房间添上了异彩。
“好漂亮的花!”白郁依由衷赞叹:“娇娇,这花很贵吧?你买的还是谁送的?”
张娇娇脸上泛起红晕,扭捏作态:“当然贵,我在花店看过,一朵都是上百块,我哪买得起。其实这花是钟少买回来的,还有几盒呢。”说着揭开了另外几个盒子,顿时满室生辉,把张娇娇的俏脸也衬得格外明艳动人。
白郁依有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险些就分崩离析,更难以讲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鲜花赠美人,是该好好养起来,拿花瓶来插上吧,别糟蹋了。”
张娇娇细窥着白郁依的表情,然后才带着几分傲娇的神色应了声,走过去取水瓶。白郁依表情淡然地蹲在那整理花枝,不小心被枝上的刺扎了一下,轻呼出声。
张娇娇自她背后瞥了一眼,脸上的笑越发灿烂,拿了瓶子走过来:“白姐姐,不然我自己慢慢弄吧,免得你又被刺扎到。”
白郁依徐徐起身,脸上带了淡淡的笑:“也好,我笨手笨脚地也帮不上忙,你慢慢弄,我先出去了,还有点事要做。”说完放下美丽却格外刺眼的玫瑰花枝,慢慢走出门去,脸上的笑容在转身之际已消失殆尽,心低的声音响若洪钟:原来他惯常喜欢吃窝边草,并且不挑剔。
她重吸了几口气,想冲散那种难受的感觉,隐隐的痛却随着这几口空气的灌入越发强烈,仿佛,那空气里也长了跟玫瑰花枝上一样的刺,尖锐地扎她的眼,她的手,她的心。
她突然有些惊恐,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钟贝琛买花给张娇娇会让她如此难过?难道,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偏离了方向,对他生了爱意?想着,急急往外走,仿佛那种感情不是深植在心底,仅仅属于这栋别墅,走出这个范围就可以成功摆脱了。
张嫂从另一间下人房出来,看了一眼白郁依疾走的身影,走进张娇娇的房间,面对那张青春蓬勃的笑脸,却显得忧心忡忡:“娇娇,你那样说,万一钟少知道了怎么办?”
张娇娇不以为意地笑笑:“她不会去说的,看样子就知道,虽然旁人都看懂了,他们自己却并不清楚对方的心思。即便钟少知道了花的事也没关系,因为我说得都是事实,这花,确实是他买回来的,至于后面的内容,都是她自己引申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嫂神色中仍有忧虑:“刚刚我怕看到她出门,肯定心里不好受,她不会被气走了吧,万一钟少来追问我们怎么办?”
“怕什么,她走了才好,那我就有机会了。要是钟少问起,我们统一说在房间里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了,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姑姑,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当初不是你说看不惯白郁依,说我条件比她好,让我来抢钟少的吗,为了他,我都把富二代的未婚夫甩到了一边,你这个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不帮我!”张娇娇一脸老成和镇定,全然不像女孩子的情态。
张嫂的表情不太自然:“你说得有道理,我不帮你帮谁!但你也别太急,要慢慢寻找好的时机,钟少不比别的男人,不会轻易被女人打动。白郁依只是个特例,却也是你的阻碍,现在只希望她早点走了别再回来,想起那次她的什么密集恐惧症发作,我看真是矫情得很,八成是装的,博取钟少的怜爱,倒是连累我被骂,我憋着气,想到你的条件不错,刚好遇到她出事钟少要另找人,就把你叫来了,你也要争气些,以后我们这些穷亲戚都指望你了。”
张娇娇嘴角溢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姑姑,你们还算有眼光,知道我能成大事,等着我嫁入豪门跟着吃香喝辣吧。”
……白郁依神志恍惚地出了别墅,想到外面吹吹风清醒一下,好回归理智,走着就走远了,不知不觉,四周已是暮霭沉沉。
她就着一块石头坐下来,耳边反复鸣响着张娇娇那句:“其实这花是钟少买回来的”,心里的痛渐渐钝了,再慢慢如烟霞般散开,就像拨开了层层的迷雾:暧昧,包括他的吻,他的怀抱,他的安抚,他的歉意……原来都是他惯常的招数,她却还以为,以为……结果只是他的廉价滥情,她的自作多情,而已。她该感谢张娇娇的,如果不是张娇娇,她怎么能看清。
她终于淡然地笑了笑,低头往回走,却在别墅大门口看到地上一个被灯光拉长的身影,心里跳出一个名字,刚刚平定的心又渐渐狂乱,大着胆子抬起头,以为迎上的会是他深邃的目光,却哑然发现,他看的方向,与自己全然无关。
她在心底自嘲:才多大一会,又开始自作多情了,他怎么会是出来找她或等她!不再停留,静静地往里面走去。
身后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以后要走哪里交代一声,别不声不响地害韵彩着急。”
白郁依的眼角泛起一点晶莹,这里也只有一个小孩还惦记她而已,转过头,脸上除了坚定和坦然,还怀有一份希冀:“对不起,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不是快洗清嫌疑了吗,很快就可以走了,对吗?”
“对!”两人站在一排黄角兰树下,钟贝琛冷冽的声音仿佛卷带起一股寒风刮过来,树上飘落很多粒浅黄的花瓣,咋看疑似翻飞的落叶,白郁依陡然生出一股萧瑟之感,不自觉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回过头,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从从容容往里走。
钟贝琛冷眼看那个远去的身影,似与昔日的一抹重叠,深深的孤寂毫不留情地席卷了他,他有些不甘,声音喑哑地喊了一句:“白郁依,你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