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种人你永远看不穿,他也许很会伪装,但他的感情永远不需要伪装,他就是父亲。
池天承弯下腰把皮鞋套上自己的脚,然后单脚跳着回来,吃力地念道:“身子骨果然老了,打只小怪兽就累的不行……离笙,帮我递一下那只鞋子。”
池离笙艰难地站起来,把自己面前地上的假皮鞋捡起,一步一步走向看上去有些陌生的池天承,伸出手交给了他。
“很奇怪是不是?没办法,我也有自己的苦衷,而且这一次我恐怕又要出去避一避了,你妈在我出发跟你们来之前就已经提前订好机票出去旅游了,等避过了这个风头再说。”池天承扶着池离笙不算太宽阔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
“你一直都不告诉我,现在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这次又要玩失踪了对吗?就和10年前一样。”池离笙苦涩地说着,似乎是身体承受不住,在池天承穿好鞋之后又重新坐回了地上。
“10年前啊……你都记起来了?”池天承微微诧异地问。
“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能模模糊糊记得一些,我似乎,还有一个老师,对吧?在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池离笙无力地垂着头,像是对自己的低语。
池天承的脸色终于凝重了一些,他拉住池离笙的左手手腕将他带起,细细地打量着,开口道:“身为你的父亲,我必须得忠告你,忘记那些事。那对你没有好处。”
“身为我的父亲,你就不该给我个解释吗?为什么我总感觉我的人生缺了那几年?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池离笙像是受伤的野兽,朝池天承咆哮道,声音越来越大。
祝城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劝慰道:“离笙别这样,你父亲也不容易,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苦衷,全是苦衷!知不知道我曾被人碾于脚下,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仇人夺走?知不知道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知不知道我每个失眠的夜晚都在想我那陌生的记忆到底掩盖了什么经历?这些你都知不知道?啊?!!!”池离笙在压抑了良久的情绪,终于在发觉父亲——一个自己本该最亲近的人所欺骗后,集中爆发了。
现场一时十分压抑,空气都仿佛凝滞着不再流动,好像池离笙又释放了一个风之悲鸣一般。
池天承有些痛苦地摇头道:“你还太小,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沉重……”
“让我知道!或者,让我不明不白地死去!”池离笙倔强地吼道,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
池天承看着他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他转身单手随意在空中一划,一道裂痕如同被记号笔画过地出现在半空中。
“那你跟我来吧,或许真的是我做的不对,你也该稍微知晓一些了。”池天承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双手背负在身后,独自一人向裂痕走去。走到一半,他转过头,对呆在原地的池离笙说道:“你不想知道吗?”
池离笙连忙挣扎着爬起,蹒跚着跟上,两人在靠近裂痕的一瞬间身体变成一个小黑点,被裂痕吸了进去。
刚进入这个奇异的空间时,池离笙还有些不适应,身体失去平衡,在这个空间里仿佛找不到平衡点,身体随时会倾倒一般,但是每次倾倒之后,却又发现自己仍是那种不平衡的状态,如此反复。
“这里是混沌空间,我,不,我们族的天赐空间。”池天承不知何时身体覆上了一层黑色的战甲,战甲上燃烧着熊熊的冥火,看上去形同荒古战神一般。
“我们族?”池离笙极其费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但是那种感觉就像是坐公车,尤其不能开窗的公车,坐了三天三夜一样,头昏眼花,胸闷恶心。
“夜鸦。这是其他人对我们的别称。”池天承眼神深邃地望向远方,而池离笙随之望去,看见的却只是翻滚的黑云,“世界毁灭,夜鸦也不会灭绝,因为夜鸦需要帮其他人收尸、安魂。可笑的是,我们却是一群没有宗族支持,四处被人打压的旁支夜鸦,如果我和你也死了,那么就不用等到世界毁灭那一天了。”
“你在看什么?”池离笙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池天承微微张开嘴,恍如在呼唤什么,他的眼角渐渐溢出水渍,长叹道:“还是听不到啊……小笙,你也已经到了血脉觉醒的时候了,自从10年前那场意外,我和你妈就一直在担心你会被我们的敌对势力发现,所以一直压制着你的夜鸦之魂,从而影响了你的记忆,你不要怪我们太狠,只是你还太年轻了。”
“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是一名狩猎者,我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了,为什么不让我承担属于我自己的那份责任?”池离笙争辩道。
“狩猎者……也好,或许这也能帮到你吧,但是你最好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你说起你的曾经,也不要试图去探知,那会随时置你于死地。”池天承像是回忆着过去,颇为触动地扯下脖子上的吊坠,交给池离笙,“小笙,如果有一天,你进来这个空间后可以看到这黑云之中的景物,那么希望你能够肩负起我们一族的责任。我没有完成的使命,或许真地需要你来接替。”
那是一个暗黄色的勾状吊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入手冰凉,似乎有什么在里面流动。
池离笙接过吊坠,紧紧地握在手里,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完成?”
“虽然不舍,但是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去面对,而到那一刻,我或许已经不在你的身边。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保护你了。”池天承无比落寞地说,池离笙突然发现,那看似高大的身影,已经微微有些佝偻。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一切都由我来承受,可是……不能,你爷爷,还有你的太爷爷已经用事实告诉了我这个道理。”池天承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池离笙顿时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他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长久的沉默,空气仿佛都要凝滞。
“世人不容。”池天承既无奈又自傲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